我嘿然。
其中夹杂着几个衣不蔽体的白皮肤胡姬,在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中,麻木的扭动着身体,不由我停下脚步,多看了几眼。
“尊贵的唐使大人,她们是刚刚从西边拔那汗那儿,给贩过来的,据说那儿来了个不得了的豪商……”
正在拍卖的商人,似乎认出我的身份,突然屈身小跑着凑了过来。
“唐使大人……”
听到这个字眼,原本围着轰然吼叫,衣袍华美的人群,顿时散了开来。
他们看我的表情有些奇怪,熟悉,亲切,敬畏,还有难以察觉的提防和抗拒什么的,一些人还有些类似闻风色变,一下子退得远远的举动。
“他们这么表情是什么意思……我有那么而可怕么”
我摸摸脸转头问随行的杜佑。
“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于到处追杀你的敌人,侵略他们的土地,掠夺他们的财富,然后听他们妻子儿女匍匐在你面前的痛哭声……”
他低声道。
“嚒……”
“这是大人你前天喝醉时,对他们说的……人生极大最得意的事情啊”
我暴汗、瀑布汗、成吉思汗,果然是莫装13啊,一装就被雷劈啊。
“你是栗末人……”
我皱着眉头打断拍卖商人的喋喋不休。
回纥汗国虽然是由游牧部落联盟组成的国家,但是因为某些缘故,其中还是混杂着形形色色的其他地域的人种。
其中最常见的,就是被称为东方犹太人的,来自中亚的栗末人,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,他们主要从事商业,某些商人干脆和部落一起迁徙,沿途进行贸易,为各大草原势力互通有无,各取所需,经年累月,积累下来的关系和资源,也相当可观,某些实力强大的栗末人,可以作为中间人,调停部落间的纷争,或是成为连接数十个部落贸易的经济纽带,乃至依靠自己的贡献,直接在王庭中任官,具有相当的影响力。某些人,作为可汗的税官已经是好几代了,据说摩尼教,就是他们从河中带回来的,
因为这些年,他们与全力开拓商路的唐人商团既有竞争也有合作,关系相当微妙。安史之乱后,大唐很多地方掀起了排胡的风潮,而与安禄山为同族的栗末人正是当其冲,因此许多栗末人为了自保,纷纷找门路托庇于权贵,或是改姓改籍努力改头换面变成汉人,还有一些,则通过草原上同族的关系,获得回纥人的身份。
但是他们的骨子里,还是天生的商业民族,无论受到何种打击,无论变幻何多种身份,追逐利益的本质,都没有太大的变化。就像我手下就有不少出自康、何、安三姓的栗末人,作为我庞大家业的分支,天南地北的到处奔走。无论是戈壁大漠草原冻土雪山高原,都有他们的行迹。
但是他们各自有代表不同部落背景的利益,唐人重视开拓商路,对他们亦是各有利弊,多了许多竞争对手,同时市场和商路规模也增加了。但既然他们无法与唐朝官府主导的国家贸易这个庞然大物对抗,那就有目的的合作,利用自身优势,稍稍分一杯羹,也是一种选择。
因此,虽然按照最短距离的商路,需要从回纥借道过境,但是具体从哪个部落的领地上通行,并且如何保证这跳线路上的利益,不受那些流动性很大的部落迁徙所影响……就值得详细的讲究和商榷的。
有些部落打得到好处,肯定有另外一些得不到好处的部落会眼红,游牧民族又是定期迁徙的……
他们就相当与回纥王庭内部权贵关系密切的利益游说团,既能够拉近关系,反之也能够推波助澜。
历史上的安史之乱后,这些栗末人就为了更大的利益,多次鼓动过回纥南下,抢劫腹地空虚的唐朝州县,而长期对唐朝强买强卖,一匹马换四十绢的暴利贸易,也大都操持在他们手中。
但在这个时空,我手中的筹码无疑要多的多。大唐的实力并没有象历史上那样损耗的,回纥也没有因为屡屡入唐作战的机会,收获了更多的利益,而逐渐掌握交往的主动权。
别说在大唐朝廷有意识的主动国家贸易之前,什么商人集团的能量和手段就是一堆渣。
再说虽然大唐目前的状态,还没做好和大食之类,全面对抗的准备,但是对付他们家起源的昭武诸国,只要一次边军调动,或是仅仅一只诏书那么简单。
作为东西方大陆贸易,最大的商品生产地和消费市场双重身份的大唐国内,只要一条针对性的政策,就可以让这些游离在草原上的商业势力焦头烂额,只要肯多绕点远路,那些草原部族短期还影响不是很大,但是那些活跃在草原上的栗末商人就要崩溃了,他们本身没没有生产能力,做的本来就是层层接力性质的中转贸易。
而他们的竞争对手除了传统的安息人、大食人、唐人之外,还多了商业游牧民族出身的可萨人。所以他的选择似乎变得相当有限……
郭卓底里的议事帐篷中,那些牙帐头领们已经四散,但是还是有一些身份高贵的留了下来,却聚集到另一个小帐中,将亲信左右赶的远远去警戒。
“我早说了南边那些人靠不住,谁知道奴刺人的事件中,唐人知道多少内情……”
“你这是什么话……难道你依仗的那些高地下来的人,就可靠么”
“说这些,又有什么用,赶快给我把那些麻烦送出去……”
“不行,现在我们的部帐,已经出现不明的窥探者,……更不能轻举妄动了……”
“我们虽然拥立了可汗,但是可汗那里,可未必和我们一样的想法啊……”
“谁叫那些拜火众,简直是猪,居然想通过扶持磨延啜动变乱,来兴盛教门……结果现在倒便宜了那些摩尼众……”
“那些唐人怎么办……他们带来的人也不少,可是不容小觑的,我们至今都没摸透他们的底子……”
“出使的这位唐国大人,可不同寻常,据说他是个西域通,虽然号称从来没有来过草原,但是对草原的一切事物,似乎了若指掌,他的军队,还在西南山地里的时候,就在训练士兵学习游牧人一样作战和饮食,……”
“回到长安后,又派他的军队千里迢迢的进入草原和沙漠,轮流进行残酷的锻炼……他的军队里充斥了来自北方各族的勇士,战斗的时候用他们做眼睛和耳朵,没有战斗的时候,就用他们扮演敌人,来考验自己的军队……”
“这位大人的野心,可不仅仅是那些河流边肥美草地和潜藏矿坑啊……他想把这大地上所有骑马的人,都变成唐人的奴役,想把草地上所有四条腿的生灵,都变成他的牲畜啊……”
“他还在自己的家里供养白狼、白鹿和白熊……其心昭然啊……”……
长安皇城百司,刚刚敲过退朝的登闻鼓,从丹凤门涌出来青蓝绯绿朱紫服色的人流,象被海绵吸水一样,消失在各种衙署的建筑群落中。
某坐官署的静室中。
“现在正是良机啊,卫伯玉在河西北路整理边防未归,梁疯子去了回纥,为了策应他高达夫也去了三受降城,只有一个韦韬,是要随扈去洛阳,……”
“你以为河北挪粮赈灾案,主事者暴死御史行台,就那么轻易了结了么……天子之怒,不动而已,动若雷霆,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……少不得我们要争一争出路,不争可什么机会都没有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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