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怎么要求她?
他对她,无论哪一件事似乎都从未手下留情过。
墨震渊沉默半响,上一辈子的纠纠葛葛,终究是让他们来尝到了苦果。
人在做,天在看。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。
……
这一天总是会来,只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期。
顾冬凝早上起来还是简单化了个妆,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奕奕一些。
唐小菀不放心她,一定要跟着去,她这几日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,看不出任何反常,可就是这样,她才愈是担心,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。
呸呸呸!唐小菀伸手抽自己一把,这什么形容。
“冬凝,我跟你一起,这些日子店里反正不是很忙,你自己也不方便。”
“没事,你不用担心。我只是去见见他,有些话总是要当面说清楚。”顾冬凝伸手拿了包,微微笑着拒绝唐小菀。
“我不是担心你,我是担心我干女儿或者干儿子,冬凝,你可千万想开。”
唐小菀是被顾冬凝那天的话给吓到了,整天的神经兮兮,只要顾冬凝出门,她就要跟着喋喋不休的念叨。
顾冬凝却只是微笑,她取了车钥匙,四两拨千斤的回,“我先走了。”
墨成钧定的地方,是个非常幽静的餐厅,爱尔兰舒缓的民乐流泻在整个布局精致的空间里。男人早已到了,外套脱了搭在椅子上,衬衫外面穿了件对襟的浅灰色毛衫,面容精致,轮廓犀利。
初见他时,顾冬凝只觉得这人嚣张狂妄到极致,没脸没皮,嘴巴贱的想抽死他,可她还是被他眉眼间飞扬的风采所吸引。可现在回想,她倒宁可回到最初,他在她心里占不到半点位置。
人生若只如初见,匆匆一眼,而后别过,午后暖阳恣意中也不曾想起生命中遇到过一个叫墨成钧的男人,该是多好!
墨成钧眼见她走过来,她剪了头发,及腰长发这会儿只到了肩膀处,松散披下来,纯黑发色衬得她的脸庞白皙而小巧,她穿着江南布衣风格的宽松外套,虽然肚子不是很显,但走路姿势却已有了细微变化。
她坐在他对面,眸光隐隐透着冷意。
墨成钧眸光落在她身上,眼底几分贪恋被深深的隐藏住,这个女人,哪怕他的身心再迫切的想要拥抱她,也好似成了奢望,男人双手交扣在身前,率先开口,“我已经让律师去办理离婚手续,办好之后律师会联系你。”
哪怕早就知道,这会儿听到还是刺耳的狠。
顾冬凝坐在位置上,她眸光冷静看向墨成钧,用力的深呼吸才能稳住自己语调平静带着浓浓的讽刺,“墨成钧,从一开始,你打的就是顾氏的主意?这样一步步的看着自己的目的达成,是不是成就感十足?”
“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,应该为你鼓掌叫好,你所有的计划都完美落幕!”
顾冬凝一字一句,几乎咬碎了牙根一样的质问,可无论她说什么,他都坐在那里,眸光深邃却又平静,似乎她的每一句话对他而言都没有冲击力。
墨成钧静静看向她,却并不说话,冗长而沉默的对视中,男人却突然伸手唤了侍者过来,“一杯橙汁!”
顾冬凝猛然闭了闭眼睛,到底是她想的太多,哪怕一切都已经这样明白的摆在眼前,潜意识里她还是希望他有足够强悍的理由,让她不至于在这一场爱恋中如此狼狈。
可是,没有。
他这样平静的看着她,如此残忍的目光,把她撕裂的如此彻底,指尖在掌心里蜷缩,尖锐的疼痛都抵不过心里的荒凉。侍者把橙汁端过来,细长的杯子,新鲜压榨的橙汁散发着水果特有的清香。
如果换一个场景,她一定会非常喜欢。
可现在,她看着它,眼底浮光凝动,“墨成钧,我是不是一直都在做一个奢华的梦?你从来也不曾把我放到过心里?”
“冬儿……”男人嗓音艰涩,他开口唤她的名字,却再也说不下去任何一个字,他应该斩钉截铁的为这一段感情就此划上句号,却在她疼痛难忍的眼神里失去了声音。
顾冬凝似乎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,她问出来,不过是想让自己更痛,她知道有些毒瘤深藏在内心深处,如果你不能咬着牙关剔除,这一辈子都要被无尽的疼痛折磨。
“我再问你一句,景新的事,是不是跟你有关系?”她落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乎要把掌心抠破,连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,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被死死的揪扯紧了,她眼底浮现的是景新清醒后撕心裂肺的质问。
那种绝望,就好似深入骨髓,顾冬凝每次想起来都疼的无以复加,连呼吸都带着疼痛。
“陆川找的是纪衡,那时候我们并不认识顾景新……那是,意外……”
这么近的距离,他的话却好似穿越了无限空间,落在了二年前的顾冬凝耳朵里,她坐在他面前,突然潸然泪下,再多的解释,都已经注定了事实就是如此。
她站在景新的病房前,手指抓住护士的衣袖,“我弟弟,怎么了?”
“截肢。”
简单的两个字,却让她瞬间跌入深渊,他才十八岁!
却注定了这辈子再无法正常行走。
她一生中最绝望的日子,在那一天里到来。
意外?!
这两个字他说出来如此轻松,他可知道,景新几乎走不出这一份魔咒。
顾冬凝站起身来,她手掌用力撑在桌面上,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,“墨成钧,你嘴里的这次意外,废了景新一整条腿!你嘴里的这个意外,让他几乎心理障碍!”
泪爬了满脸,痛到深处,已无法言说。
墨成钧手指收紧了,他也是最近才知道,顾景新因为当初的那起车祸丢了一条腿,可这些,他却终究有口难言。
再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分钟,顾冬凝扭头就往外走,她脚步冲的太快,身体撞到侍者猛然往后栽去。
突如其来的变化几乎让心脏都停止跳动,男人几乎连思考都不曾猛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臂,当女人身体被他揽在怀里时,他才听到自己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,剧烈的,失速的……
“你他妈怀着孕呢!”他惊出一身汗,张嘴斥责!
她怀着孕呢,竟然这样不注意!
顾冬凝方从这一方惊诧里回神,便听到墨成钧焦躁暴虐的声音,她只觉得脑子当机一般,有一个信息乍然回到脑海里,被他抓住的胳膊控制不住颤抖。
“你,你知道?”
她抬头,声厉而绝望的质问,“你知道,你知道,你知道竟然也……”
男人手臂收紧了,哪怕她的话断断续续,他也明白她的意思,她想问他,你既然知道我怀了孩子,为何还要这样残忍。
可到底,顾冬凝问不出来,他知道却依然要这样做,是真真正正的不曾为这个孩子留过一个机会。
“放手!”顾冬凝手指扣在他的手背上,指尖用力滑下时拉出长长的血口子。
男人却丝毫不曾放松力道,只这样抱着她,他竟然就真的不想再放手,不再去想任何事,哪怕是用强的,他都不想放开她。
“墨成钧,你既然从未想过要这个孩子,你拉住我又有什么用?”眼泪奔涌而出,她的拳头重重的捶在他身上,用尽全力的捶过去,“我放心,我也绝对,绝对不会留下他!”
两年前,她尝尽了由云端跌落泥泞的痛苦,她被推上风口浪尖,景新因为她失去了一条腿,她以为再痛也不过如此,却在遇上墨成钧后才知道,最痛,莫过心死。
墨成钧任着她抽打,却始终不肯放开他的手,他拥着她把她带到车上,双手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身,男人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里,声音压抑的疼痛,“冬儿,别伤到自己。你想怎么做,都行。”
脖颈间冰冰凉凉的触感让顾冬凝终于停下动作,有一种绝望自心间蔓延,她被他抱在怀里,这样亲昵的姿势,却再也温暖不了彼此。
“墨成钧,我不会原谅你。这辈子,都不会!”
下辈子,也别让我再遇上你。
她的声音决绝而冷漠。
顾冬凝离开的时候,墨成钧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车边,他微微眯了眼,如若没有看错,那个男人是苏城陈家四少,陈漠北。
唐小菀到底不放心,便是给顾景新去了电话。
陈漠北从未想过有人把他当司机一样使唤,但是在承安市的地盘上,他还是很放得下架子。
顾冬凝过来时,他伸手揽了下她的腰,拉开车门极其细心的让女人上车。
可如若细看,这男人的车周围暗地里自是跟着几辆车,不显眼,不张扬,跟在周围。
顾景新也在车上,他看着顾冬凝哭花了一张脸也未见安慰,只递了纸巾过去后伸手揽住顾冬凝的肩膀,“小菀姐都跟我说了,姐,我还是养得起你,还有我外甥。”
顾冬凝哽咽,她偏头趴在顾景新肩膀上,眼泪无声的淌。
就让她彻底的再哭一次,这之后,她绝对不会因为墨成钧再掉一滴眼泪。
把顾冬凝送回去后,顾景新并没有上去。
陈漠北扭头看他,眼底透着几许兴味,“如果我没记错,当初撞你的车子,是你父亲安排的人误撞。”
“是吗?我不记得了。”顾景新淡淡的回,他偏头望向车窗外,午后日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。
顾景新手指拍在自己的腿上,无论你多磨用力,它都不会有任何感觉。
陈漠北不置可否的笑笑,别人的事他懒得插手,只说,“我再过一阵子回去,你这边要是忙完了就跟我一起走。”
顾景新炒股的手段,可不是常人能比的,陈漠北自是需要。
“还是,顾氏这个摊子,你还是舍不得放掉?”
“是有点舍不得。”顾景新轻声,“我以为墨成钧总是会稍微手下留情,可是我得到的消息似乎不太一样,离婚已经办了,财产分割明细过几天就会到我姐手里,墨成钧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。”
顾冬凝手里的顾氏股权他划去一半,哪怕他把再多豪宅过在顾冬凝的名下,那些股权的意义可不是这些豪宅可以比拟的。
顾景新眸光沉沉的压下去,这只能说明一个,墨成钧是真的没把他姐放在心上。
一切,不过都是利用。
那么,他也不会再手下留情。
陈漠北轻笑,他手臂搭在副驾驶上,“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,不过,你还欠我一笔买卖。”
……
离婚证到手的时候,顾冬凝看着那些列的清晰的明细,她嘴角轻扯笑意,手起笔落的签收。
当一切都已经伤透了,再来看这些也不会觉得太难过。
只是,结束了而已。
顾冬凝看着红色本本上的离婚证号,她微微的笑,笑着笑着竟然也笑出了眼泪。
外面的风云色变她不想管,唯一想到的就是顾氏被墨成钧接手之后,景新手里的股份已经被稀释到极少,现在这种状况他持股反倒不如直接卖掉。
但也意味着,顾氏将跟他们姐弟再无任何关系。
可顾景新似乎也不怎么在意,他本就不是运营企业的材料,对顾家的产业更是不屑一顾,这会儿到了这份上,他倒是没觉得有多磨难受,反倒是回头安慰顾冬凝。
门铃响起来的时候,顾冬凝正在跟兰溪通电话,她这些日子情绪不稳定,难免便会有些担心,兰溪说帮她预约了专家,让她过去仔细的做做产检。
顾冬凝去开门,她没料到,来的竟是墨震渊。
老太爷手里拄着拐杖,他站在门外,眸光深邃看向顾冬凝,“丫头,不请我进去?”
“爷爷?”顾冬凝迟疑,却被他一句丫头差点掉出泪来。
她身体让了让,墨震渊便直接进去,陈伯跟在后面,手里抱着两盒棋子。
墨震渊进门后,四处里看了眼,便径直走到餐桌边,回头唤了顾冬凝,“丫头,陪我下一局。”
陈伯快速的将棋盘摆好。
顾冬凝不知道老太爷今天来是要做什么,便也乖乖的走过去。
室内暖气很足,顾冬凝只穿了身家居服,这会儿倒是看得出肚子,老爷子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一圈,却也没多说话,便是坐在了餐桌旁。
顾冬凝跟着坐下。
一局棋,两人下的寂静无声,只听得到落子的声音。
快速,清脆。
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下的什么,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一般,墨震渊落了子,她便跟着落一子。
没有人来判断,这局棋到底赢了多少,输了多少。
“丫头,不是你不好,实在是你们俩个没有缘。”墨震渊手中落棋,结束这一局,他声音沉重而悠远,“爷爷今天过来,就是要看看你。这个孩子,是留还是不留,你说了算。我们墨家没有干涉的余地,你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这最后一局棋,他们彼此都走投无路。
墨震渊知道,整个事情都跟顾冬凝没有任何关系。可自古以来,父母兄弟子嗣,这种传统情感的束缚,他哪怕活到这个份上,都无法看轻,又遑论墨成钧。
当初,成钧要求他,离婚可以,可是顾温恒的事情就仅限于他们之间,再不会往外说。
墨震渊同意了,他知道,在这里面,最苦的是他的孙子。
还有,这个他终究无缘的孙媳妇儿。
顾冬凝的眼泪滴下来,滴落在她的手背上,烫的她说不出来的疼。细细的抽噎声打在耳膜里,让这个叱咤商场多年的老人都跟着心酸。
可有些事,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。
墨震渊站起身来往外走,步履蹒跚,他到底是老了,心底不胜唏嘘。人这一辈子,做坏事之前想一想,报应早晚回来,不是你,也会是你的子孙后代。
门关上,只剩下一盘残局摆在餐桌上。
顾冬凝伸手握住一颗棋子,她咬着牙,将棋下在棋盘上。
……
拳击场。
墨成钧一拳揍出去,让陆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,他伸手扶住墙壁,用力晃了下头,墨成钧这一拳毫不保留的用了十分力道,这种力度冲击过来,让陆川只觉得眼轰的花了一下。
陆川知道他心里有气,索性也不还手,任着他揍过来。
男人黑沉着一张脸,声音暴虐,“你把我的话当放屁吗?”
陆川伸手轻揩了下嘴角血渍,“我知道你生气,但是你也说了,这个关头不能再出事。你要想暂时平息墨龙帝国内部的矛盾,顾氏是个机会。”
“你跟顾冬凝,既然想让她痛快的走,那何不让她恨到底,你这样留一点,给她希望,反倒不如让他绝望。再说了,你自己也说不想跟凌霜继续牵扯下去,这样不是更好?”
陆川知道自己这话很是谬论,他也能够明白墨成钧心里的不痛快,可在这件事上,他还是做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事情。
哪怕他做的,有可能错了。
如果哪一天要他负荆请罪,陆川也认了。
墨成钧额角青筋绷起来,他手举起来指着陆川,牙齿几乎要咬碎了。
却在最后颓然收手。
是,陆川说的没错,到了这一步,股权对他们而言都已是轻如鸿毛,不过是让彼此的怨恨更深一分而已。
墨成钧走过去,他在陆川身边蹲下,“那你听着,陆川,既然你帮我选了这条路,那我要让墨允罡再无出路。”
陆川啐了口,口腔里浓重的血腥味泛滥,他伸手搭在墨成钧的拳击手套上,“你他妈下手可真狠。”
墨成钧起身站起来,他伸手披了外套往外走,“我的耐心已经全都用完了。”
------题外话------
其实我想说每一章都是*,赶紧都去订阅了吧哈哈哈哈
冬儿离婚纪念日刚好是四鸨和四鸨公结婚纪念日哇咔咔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