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娘曲膝应“是”,琥珀忙上前去收字画。
大太太就指了琥珀手中的匣子,“这是……”
十一娘笑道“那是给庥哥打的络子。”
大太太听了眼睛一亮,道“拿来我看看。”
琥珀听着,忙将匣子打开,递了过去。
两根代表五行的白、蓝、黑、红、黄五色的丝钱色彩斑斓,静静地躺在大红绒的匣子里。仔细看时,才发现两线丝钱是被编成了攒心梅花的络子,中间缀着五个枣大的蝙蝠。
“真是精巧。”大太太把在手里啧啧称赞,“不说别的,就凭着这两根络子,十一娘的女红在杭州府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了。”
五娘听着目光一闪。
十一娘已笑道“女儿能打出这样的络子来,也是因为母亲远从杭州府给我们请了师傅来。”
大太太听着,眼底流露出几分欣慰“去给两位姨娘送去吧!免得天色晚了!”
十一娘笑着应了,正要曲膝行礼退下,有小丫鬟来禀,说十娘来了。
大家都露出惊讶的面情,就是大太太,也挑了挑眉角。
自从三年前她陪着四姨娘跪祠堂受了风寒得了哮喘后,一到冬天,大太太就会免了她的晨昏定省。
十一娘想到来前所发生的事,心里不由有些忐忑,总觉得十娘的突然到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。
“快让她进来,免得吹了冷风,又喘起来!”大太太吩咐那小丫鬟,语气却带着几分鄙夷。
屋里的人个个左顾右盼,装没听见。
很快,小丫鬟就领了个穿了件灰鹤色锦绸披风的人走了进来。
十一娘微怔。
她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从四姨娘那里来大太太这里了……
小丫鬟小心地帮她解了披风,露出半新不旧的草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来。
“女儿拜见母亲。”她身姿轻盈如柳般地给大太太跪下。
大太太受了她的全礼,这才抬了手“这么冷的天气,你怎么来了?要是冻坏了,我怎么能安心。”说着,吩咐身边的许妈妈,“给十小姐煨杯姜汤来。她身子骨弱,不比五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儿,风吹雨打都不怕。也不比十一娘,北风还没有刮,她棉衣棉裙就穿到身上了,不用心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笑吟吟的,说话的语气也很关心,可听在十一娘耳朵里,却有种异样的感觉。
五娘听着已是拉着大太太的衣袖撒娇“女儿如今已经长大了,母亲还拿这话排揎女儿。女儿可不依——我怎么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,十妹您就捧在手心里,十一妹就乖巧的让您不用操心。”
“你看看,摇得我头昏。不是猴儿是什么?”大太太笑着扶着额头。
大家都应景的笑。
十一娘却是上前和十娘见了礼。
十娘平日里紧绷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,让她浓俪的眉目如夏花般盛放,有种动人心魄的惊艳。
十一娘看着心中一紧。
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四姨娘时的情景。
那时候也是冬天,四姨娘穿着件颜色鲜亮的草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,外面披了件猩猩红白貂披风,手里是宝蓝色画珐琅开光花鸟手炉施施然地走了过来。
她刚醒过来,朦朦胧胧间,还以为自己糊涂了,梦到古仕女图中的美人走了下来。直到四姨娘那温暖的柔荑轻轻地抚在了她的额头上,她这才有了真实感。
十一娘还记得她当时满脸爱怜“可怜的孩子,都是我们家十娘的不对。我等会就让她来给你陪罪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,四姨娘柳叶般的黛眉微微蹙起,好像很担心的样子。
只是,四姨娘还没有走出她的院子,就被许妈妈叫去了大太太的屋里。从那以后,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四姨娘了……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怎样一副模样了。
念头闪过,她打了一个寒颤。
十娘穿的这件衣裳,就是当年四姨娘穿过的,不过已经旧了……
十一娘不敢多想,十娘已和她寒暄“妹妹也在这里!”
“正要去段姨娘和袁姨娘那里。”当着大太太,十一娘从来不称段氏为大姨娘。
十娘笑着点了点头。
十一娘已趁机向大太太告辞“母亲,那孩儿就去姨娘那里了。”
大太太的注意力已全被十娘吸引,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。
十一娘如释重负,忙带着琥珀退了下去。
门帘子垂下来时,她听十娘笑道“……女儿想到天冷,也不知道母亲身体如何,特意过来看看。”
她不由加快了脚步。
琥珀也不做声,跟着十一娘匆匆离开了大太太处,这才叫住了十一娘“小姐,您还是把披风披上吧!”
十一娘这才放缓了脚步,去了两位姨娘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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