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看了又看:“这定是照着你送她的衣裳大小裁的,裁剪得很好,针脚细密,花儿绣得更好,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思。你平时总是抱着诗书不放,不肯用心学女红,去年一年,统共也就给你祖母做了个抹额,给母亲绣了块帕子,给你哥哥做的扇套,现在还只做了一半呢。如今瞧瞧,人家赵姑娘比你还小两岁,针线就做得比你还好了,几日功夫就做了这么漂亮的衣裳出来,比比自己,你脸上羞不羞?”
蒋姑娘脸红了,捂着双颊为自己辩解:“我是不会做衣裳,可母亲也夸过我花儿绣得好的。赵妹妹是了不起,小小年纪就会做衣裳了。可我知道,这上头的花儿,有一多半是她那丫头绣的。赵妹妹跟我说过,她刺绣上不大精通。丫头们也说。看到她只绣了衣袖上的那几片花瓣,衣裳倒是她做的,花样儿也是她画的。这个我虽然从前没想过,但若叫我去画,我也画得出来。”
蒋太太仔细看了看衣袖上的绣花,果然比肩头上那些要绣得差一些,但针脚整齐,颜色也用得很好,绣技还是在一定水准以上的,就嗔了女儿一眼:“你别嘴硬了。叫你照样做这么一身衣裳出来,不叫你绣花,你能行么?你赵妹妹就是比你强,你还不认?”
蒋姑娘捂着红通通的脸蛋低下头去了,十分不好意思。
蒋太太趁机教育女儿:“我瞧赵姑娘平日里言行谈吐。都十分不俗,必然是读过诗书的,只怕经史子集也都有所涉猎。你觉得跟她比,你学问如何?”
蒋姑娘小声回答:“她诗词都学了,只是不大会做,不过四书五经都粗粗读过,如今年纪还小。再过两年,等她把功课都学完了,只怕比我要强得多。我就只有做诗这一项比她强。”
“除了学问,其他才艺呢?我那日见你与她对弈,下了整整一个晌午才小胜了半子,想来她棋艺不错。”
蒋姑娘想了想:“琴棋书画。她只不喜琴,因此不大通,棋艺刚学了一年有余,棋力已经不错了。至于书画这两样,我知道她簪花小楷写得尤其好。至于丹青,那日玩笑时,她随手就画了一幅小鸡吃草的小品,十分趣致可爱,想来也十分擅长。”这么一列举,她赫然发现,自己也许在有些方便暂时比赵琇做得好,但只要再给赵琇两年时间,就能把自己超过去了。
她平时是不是太过松懈了?
蒋太太见到女儿的神情,就知道她已经知道反省了,心中非常满意,便劝她说:“你看,赵姑娘比你还小两岁呢,论才学,除了诗词小道,其他都不比你差;论针线,她都会做衣裳了,你还成天捣鼓那些小件绣品呢;论待人接物,她除了性情直率些,该有的礼数都有,还一声不吭就备好了一份谢礼,把我们一家四口都考虑到了,实在是细心周到。想当初你父亲说要接她来家住时,你还说勋贵人家的女儿,不知会不会是个粗俗无礼之人。如今怎样?你在京里时,成天结交些眼高于顶的所谓名门闺秀,交友只看出身,听说是书香门第的女儿,能诗善赋,你便高看人家几分;听说是勋贵暴发之家的千金,不通诗书,就觉得人家庸俗;听说是土财主家出来的,更是觉得多跟人家说一句话都是丢了人。从前我叫你学针线,你就嫌三嫌四,叫你学管家送礼,你又嫌俗气。你只觉得诗书学问才是最脱俗最清高的,看看人家赵姑娘又如何?”
蒋姑娘羞得话都说不出来了,扭股儿糖一般缠在母亲身上:“我哪有这样想?赵妹妹来了,我比谁都高兴,从来就没小看过她的,母亲怎能这样说我?”
蒋太太放缓了神色:“赵姑娘救了太子,自然与一般人家的女儿不同,因此你待她还有几分真心。但若没有太子这回事,你只怕又是另一种想法了。所以我才一定要带你到天津来,不让你留在京里,跟那些不懂事的女孩儿相处得久了,就怕你移了性情,变得孤高傲慢惹人厌却不自知,那才糟糕透顶呢。我们书香门第的女孩儿,教养叫人敬重,可不是因为女孩儿们会诗书,通晓琴棋书画,而是因为她们懂事明理,知书达礼。若把这根本给忘了,便是会做一百首好诗,也算不得好女儿。”
蒋姑娘若有所思。
赵琇收拾好了行李,又打发人去码头跟格温妮丝说了一声,得知她已经卖光了这次北上带的货物,赚了不少。格温妮丝没法进京,但在天津收获不小,不但得到了天津知府开出的长期有效的船引,还有天津港一个固定的专用泊位,又有内务府的人带着通译联系上了她,估计要下一批订单,照顾她的独家生意。有这笔皇家订单在手,她在南汇就能横着走了。等生意谈完,进了二月,她就可以风风光光回南边去了。以后她生意照做,仇也可以放心去报,再没人给她使绊子,真是说不出的爽快。
赵琇安下心,次日清晨,便拜别了蒋家人,坐上自家仆人驾驶的马车,往京城方向走去。
这一天,正好是承庆九年的正月十三,距离她随家人黯然离开京城,仅仅过了八年又五个月的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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伏个笔……咳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