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她嘱咐汪四平:“给他们一家四口安排好住的地方,衣裳吃食都照从前在府里时的份例,再多加两成给,卢昌秀既然病了,就给他几日假,叫他好生歇着,若是明日还不好,立刻请大夫来瞧,别不放在心上。他已不是年轻力壮的后生了,这二十来天的功夫,从京城赶到这里,还不知身体折损成什么样子了呢,别让他伤了元气才好。两个孩子也要好生照看,等他们歇过气了,再说差使的事。一会儿等卢家的吃完了饭,你让她过来,我有话问她。”
汪四平恭恭敬敬地应了,回头再三叮嘱手下的人,要对卢妈一家客气些,照看得更精细一点。他做了几十年的大管家,什么事没见过?这卢家的肯定是老夫人的心腹之人,否则连他这个大管家都不知道小二房在京城买了宅子,她怎么就受命去看宅了呢?
小二房全家南下,肯定把分家后得到的大部分财产都放在京城宅子里了,可以说,卢家看守的就是小长房的根基,由此可见他家有多受看重,如今他们一家四口丢下京里的差事不管,千里迢迢跑来见老夫人,若换了别的主人,说不定还要怪他们疏忽职守,可老夫人不但没有半点介意,反而还十分感动。这家人日后恐怕前程似锦呢,他结个善缘,日后离了赵家,也能多一条人脉。
卢妈吃过饭后,带着两个孩子来给张氏磕头了。她明显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许多,头上还添了些许白发,一见张氏,眼泪就忍不住不停地往下掉:“老夫人,我可算见着您了,您平安无事就好,哥儿和姐儿平安无事就好,只可怜我们二爷和二太太,怎么就去了呢?!那些杀千刀的,对着骨肉兄弟,怎么就下得了这个手啊!”还未说完,已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。
张氏本来已经放下了悲痛,此时被卢妈的伤心感染,泪水再次溢满眼眶,低头默默哽咽。
秋叶在旁跟着流泪,屋里主仆哭成一团,赵?在里间听着,心里难过,与小哥哥赵玮对望了一眼,赵玮也小声抽泣起来。
赵?默默低头,叹了口气,跳下椅子,拉着小哥哥一起跑了出去,来到张氏脚边拉了拉她的衣袖:“祖母,别伤心了,哭坏了身体,叫哥哥和我怎么办呢?”
张氏哽咽着看向满面泪水的孙子,猛地抱住他和孙女赵?,继续低头掉泪,但只过了一小会儿,就放开他们,把泪水擦了去:“别再哭了,事已至此,多哭也无益。焯儿在天之灵瞧见我们这样,心里也会难受的。”
秋叶也上前扶卢妈起来:“妈妈别哭了,我们老夫人才好了些,哥儿生病,前儿还有些咳嗽呢,好不容易有了起色,您一来,招得大家伙都哭了,万一老夫人太过伤心,又病倒了,可怎么办呢?
卢妈连忙擦了眼泪:“是我不好,我不该惹老夫人和哥儿姐儿伤心的。”又推了儿女一把:“快别哭了。”两个孩子也跟着擦了眼泪。
赵?仔细打量了一下卢妈的两个孩子。她的小儿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,只比赵玮大一点,虎头虎脑的倒是机灵,生得还挺结实的。她的小女儿年岁大些,差不多九、十岁的样子,长得倒还清秀,只是黑瘦了点,手臂和脚细得跟竹竿似的,新换的衣裳明明长度足够,她穿起来却晃荡得厉害,不知为何,她看起来十分腼腆怕生,见赵?打量她,就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。
卢妈见女儿这副不争气的模样,瞪了她一眼,向张氏请罪:“老夫人见谅,我这丫头没见过世面,又从小怕生,实在是不懂礼数。我们夫妻只有这一个女儿,平日里太过娇惯了,没把她教好,这原是我的过错。”
张氏微微一笑,并不在意,她如今信任卢妈,爱乌及乌,并不觉得卢妈的女儿有什么不好,还说:“孩子怕生也是常事,你瞪她做什么?慢慢教就好了。秋叶,你带他们姐弟俩下去吃果子吧,卢家的留下。”
秋叶应了,笑着招呼卢家小姐弟俩出去,张氏又催着赵玮赵?回房间里温习功课。赵玮非常听话地回去了,赵?回房后拿起书本,两支耳朵却在留意外头堂屋里的动静。
卢妈在向张氏告状:“老夫人离了京城还不到十日,那边就传来消息,说您和二老爷、二太太并哥儿、姐儿坐的船翻了,一船主仆无一生还,要我带一家人去山东料理后事,宅子就交给他们派来的人看管。我被唬跟什么似的,但转念一想,又觉得不对,好好的,四五艘船怎么就只翻了一艘?船上难道连船工都死光了?若真的出了事,那边理应帮着善后,没道理还要等我们下人从京里过去料理。况且,我们夫妻去山东就算了,怎么连几个孩子也得跟着去?他们别是想趁机夺产吧?那可不行!我就告到官府去了,说建南侯夫人想趁婆婆和小叔不在,夺人私产。”
赵?在里间暗暗为卢妈点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