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,一看杂草荒芜的地方,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。
在来的路上,军队走过这条路,路边有一对母子的尸首坦露在外,当时随军行走,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,无人言语。宝儿都看在眼里,晚上拿了工具过来,自然是想给两个人掩盖一番。
凤栖平时是到不了宝儿身边的,只有在顾莲池无暇顾及的时候,才会给他自由身,让他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,保护她,守着她,相对来讲,二人之间是有共同的默契不能言道。
两匹马都栓好了,凤栖走了宝儿面前。
雨后无月,山里山风瑟瑟,一点光亮都没有到处是漆黑一片,此时灯笼就挂在树上,树下不远处的宝儿蹲在路边,不知干着什么。他提起灯火,走了她的身后,提高了些灯火:“你在干什么?”
低头一看,顾宝铮正在拉拢那女子的衣服。
一个早已经没有呼吸的女人坦露着前胸仰面靠在树下,那伴同母亲死去的孩子也就两三岁的模样。
宝儿飞快将女人的身体遮掩好,这才起身:“人死了,也得有脸面。”
说着拿着锹开始找了软土地方挖坑。
凤栖也不帮她,就跟着她给她提着亮:“路上遇见多少逃难的尸首了,你埋得过来吗?”
宝儿也不抬头,一下下挖着坑:“能埋几个埋几个,你看这年轻的母亲带着孩子逃难,说到底还是天下不平,连个安生的家都没有,我小的时候也和我娘我表哥表姐一起逃过难,哦对了,还有我爹,好歹她们都护着我,才得以存活。”
凤栖来回走动了下,无奈只得把灯笼高高挂起,也拿了工具过来帮她挖坑。
宝儿一身的力气好像找到了发泄口,一点也不停歇:“我们住在燕京,感受不到这种死亡的气息,可天下的百姓却在水深火热当中,也不光是我们齐国,从前就听我娘说过,赵国韩国秦国楚国还有些曾经的泱泱大国,打过无数胜仗,却在打了胜仗之后灭国了。”
凤栖白了她一眼,记忆力超群的他朗声道:“你说的是宋国,从前战无不胜,可他在南面攻破了楚国,中部打败了韩国,西边也降服过秦国,北边又战胜了燕国。国土宽广,军队强大,宋军作战必胜攻取必克,天下为其所号令,然而宋天子昏庸无道,没有三年时间,内战不断国不将国,这便被周围几小国一推平分了。”
宝儿点头:“对,是你说的这样,可打仗来打仗去,苦的还是百姓,你看那孩子,也就两三岁模样,瘦得皮包骨多可怜。”
那不光是战乱带来的伤痛。
而是四处蔓延的瘟疫,难民四处流窜也难以控制。
常凤栖低头叹息,这些话无论如何不能对她来说。
本来是不用走邢台的,但是据前线来报,到了南方也只能绕路走过,躲避瘟疫区,不然后果不敢想象。南方的瘟疫并没有得到更好的控制,否则顾修也不会亲自去他国结盟,现在齐国大伤,此时战乱将民不聊生。
真不知道,即使这般齐国还有什么可以依仗?
也真不知道,为了这样的齐国,宝儿为何还能有报国之心。
倘若齐国没了,或许他们之间才能有不一样的将来。
他沉默了片刻,听见宝儿又开始念起了阿弥陀佛。
二人挖了一个坑,抬了那年轻的母亲和小孩子,放了进去。
之后她撩袍跪了下来:“我来为她们超度,愿来生生在太平盛世,你们再续母子情缘。”
昏暗的灯光下,常凤栖学着她的模样,跪了下来,双手合十。
在顾宝铮闭上眼睛的时候,他回眸看着她,她眉眼间祥和温暖,什么时候看着她,都觉心里安定。他扭过头来,看着面前的土堆,就仿佛是穿过了记忆的长河,又看见了乱坟岗上的那一幕一样。
晚上也不能久留,顾宝铮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:“走吧,我们回去。”
常凤栖对着她伸出来,仰着脸笑:“傻蛋拽我一把。”
宝儿抓着他的手腕,一把给人扯起来,顺腿就在他后腰上踢了一脚:“欠揍了吧!”
凤栖哈哈大笑。
二人朝着马儿走去,他回头瞥了一眼土包,很是轻松:“傻蛋,你知道吗,你这一把是将我从地狱里拉起来的,以后我会报答你的。”
她回手又在他肩头捶了一记:“说了不许叫我傻蛋,还有你什么时候去地狱了,想报答我很简单了,活到一百岁,长长久久地让我有个弟弟!”
凤栖抓过缰绳来,上马:“那你也得活到一百岁才行。”
宝儿也并未多想,单手提了灯笼也是踩着脚蹬上了马:“好啊,我活到一百岁,咱们都子孙满堂,驾!”
她的话里是带着对这次上战场的美好祈愿,愿他平安的意思。
眼看着她拍马先走了,常凤栖却是迟了一步。
他慢腾腾地轻抽马身,调转马头,看着逐渐看不清她的背影勾起唇角:“好,我给你太平盛世,你给我子孙满堂。”
说着也疾驰追了上去。
只不过,行了多半路,眼看到营地了,一人骑马而来。
刷地就从身边错身而过,宝儿也在前面扯着缰绳,回过头来。
常凤栖到了她身边,急忙勒住了马:“怎么了?”
此时天空当中的乌云已然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去,一轮明月当空升起,宝儿还保持着刚才惊诧的模样。
马儿不耐地刨着蹄子,她怔怔道:“刚才那个人,怎么那么像沈江沅身边的小厮?”
凤栖别开眼去,直接打马经过:“你眼花了,怎么可能。”
是啊,怎么可能!
说的也是,顾宝铮挥起了马鞭,追着他往营地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