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亲慢走。”孩子低声说,不敢抬头。
金垂朵嗯了一声,转身向外走去。
“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你哥哥吗?”
“二哥会告诉皇帝,皇帝肯定会派人索要。他既然不承认我的身份,我为什么要将孩子给他?”
“皇帝必有难处,大楚规矩甚多,他在京城肯定比大单于更不自在。”
“那我就更不能将孩子送回去,让他在大楚再受一遍我们金家的苦头吗?”
崔昭没再说什么。
金垂朵给皇帝生了一个儿子,但她不会养,也不愿养,于是交给阏氏,崔昭倒是很高兴,正好自己的儿子也有一个玩伴。
崔昭显然更了解大单于,次日下午,金垂朵接到命令去见大单于。
在大帐里,大单于向两名大楚使者表示,匈奴人绝不会进攻大楚奇兵,更不会泄密,而且还要派一支匈奴人骑兵与楚军并肩作战。
东海王与金纯忠都吃了一惊,直到金垂朵站出来,两人才明白,原来要与楚军联手的人是她。
大单于未做解释,给的兵也不多,只有三千,金垂朵对此很满意。
一离开大帐,金纯忠追上来,兄妹二人边走边说话。
“你要亲自率军参战?”
“当然,二哥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?”
“我希望匈奴参战,不是希望你参战。”
金垂朵扭头看着兄长,“怎么,觉得我没资格?”
“当然不是,我只是……妹妹,我看你在这边也不得志,跟我回大楚吧。”
金垂朵止住脚步,“二哥,你想回大楚,我不阻拦,我想留在匈奴,你也别劝,这叫人各有志。再不得志,我也能要来一支军队,回大楚我能做什么?坐在宫里给皇帝缝袍子吗?”
金纯忠叹口气,“坐在宫里起码是安全的,妹妹,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。”
金垂朵一时冲动,险些将孩子的事说出来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改口道:“天下纷扰,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,匈奴与大楚唇齿相依,咱们兄妹比别人更有责任令两国联手对敌。”
金纯忠从小就比较听妹妹的话,长大了也还是如此,点头嗯了一声,可还是担心,“一定要注意安全,东海王会写一封信,交给狄开将军,以免误会。”
金垂朵说了声“好”,也不告辞,转身离开。
金纯忠心中叹息,金家最勇敢的人竟然不是男子。
东海王与金纯忠快马加鞭回晋城向皇帝复命的同时,金垂朵率军三千疾驰南下,名义上是要赶赴马邑城参战,中途却绕路与狄开率领的楚军汇合,准备伏击神鬼大单于的粮道。
韩孺子得到消息的时候,一切都在进行中,大楚天子也无能为力,唯有静观其变。
金垂朵不肯坐在皇宫里缝补袍子,韩孺子却要在关内的晋城行宫里苦等一条又一条消息。
每次想到这些消息都是几天前的事情,韩孺子都感到难以忍受。
为了保密,狄开与金垂朵再没有消息传来,只有马邑城每隔两三个时辰就有驿兵赶到。
这些消息勾勒出前线的大致状况。
神鬼大单于的军队与匈奴完全不同,骑兵、车兵、步兵多种多样,甚至还有骑着骆驼与大象的士兵,器械之精良更是不弱于楚人。
这几年来,马邑城外围修筑了不少城寨哨所,如今都被一一摧毁,没有一座能坚持过一天。
柴悦采取守势,一边加强加厚城墙,一边在城外挖掘大量壕沟,敌军的势头却是一拨高过一拨,似乎没有完结的时候。
战斗越来越激烈,一连三天,韩孺子接到的消息尽是某城某寨被破、将士伤亡若干的内容。
第三天,该是金垂朵与狄开按约袭击敌军粮道的时候了,前线的战斗已经进行了七八天,楚军仍处守势,马邑城外却已没有屏障。
韩孺子睡不着觉,每到前方军情传来的时候,不用人叫,自己就醒了,如果公文到得晚了,他就坐等,根本没法合眼。
大臣们更是紧张,兵部与大将军府没夜没日地调兵遣将,一是支援马邑城,二是预防万一,马邑城若是守不住,长城一线就是第二个战场,再往后则是晋城。
所有人都明白,马邑城之战至关重要,此战若败,楚军过半精锐将会覆灭,士气更是会受到严重打击,再想守住第二、第三道防线,难上加难。
马邑城之战持续了整整十一天,这也是韩孺子一生中最难熬的十一天。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