勉励一番,派人送走王平洋。
张有才送人,回来之后欲言又止。
韩孺子正在低头看一份奏章,余光看到张有才,“有话就说。”
张有才笑道:“陛下不太喜欢这位亲戚吧?”
韩孺子抬起头,略感惊讶,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张有才挠挠头,“我也说不清,跟随陛下久了,连想法都跟陛下一样了,不用想就知道陛下喜欢谁、不喜欢谁。”
韩孺子哑然,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,没想到却被一名太监看得清清楚楚。
张有才轻轻一拍脑门,“我明白了,陛下对欣赏之人必谈细节,对不太喜欢的人,则只是闲谈,虽有夸赞,但都不是很具体。”
韩孺子大笑,“对外你可得把嘴闭严了。”
“那是当然,只要事关陛下,半个字我也不会说,打死也不说。”张有才将嘴紧闭。
韩孺子想了一会,“王平洋说是读书人,但我觉得他更像经商之人,有那么一点……油滑。”
王平洋表现得其实非常稳重,韩孺子只是凭感觉做出这样的判断,若不是张有才先提起,他不会对任何人说。
“还真让陛下说准了!”张有才吃惊地说。
“你认得王平洋?”
张有才摇头,“我去慈宁宫接大皇子的时候听说的,王平洋的确读过书,考中过秀才,然后跟着父亲经商去了,在临淄城的买卖不小,与乡下断了联系,后来不知怎么又联系上了大舅,也入了外戚的籍。”
韩孺子点点头,一下子明白了,王平洋敢于做事并非本人优秀,而是得到慈宁太后的授意。
母亲总是不放心自己,总想壮大王家,韩孺子很无奈。
不到二百里的行程,走了整整七天。
前方修了一条小路,直通山顶,祭天要用木柴,韩孺子下令,随行官员与侍从每人拾柴一根,送至山上,以表诚意。
次日一早,韩孺子只带少量随从登山,走走停停,黄昏时方到山顶,祭天的木柴已经堆好,中间夹杂着大量油脂,以助燃烧。
皇帝亲笔写下密祝之文,放到柴堆里,祈祷上天护佑。
随后皇帝退至百步之外,在临时军帐里休息,子夜时分,经过一系列仪式之后,射出一支火箭,点燃柴堆,火光冲霄,向上天发出信息。
皇帝退至半山处的一座平台上,远观火光,进行接下来的一系列仪式,直到四更以后才告结束。
跟随皇帝登山的人只有三十几名,其他人要么留在山下,要么围守各方,以防闲人冲撞。仪式结束之后,随行人等再往山下退却,只留皇帝一人在平台上默祷。
要等天亮之后皇帝才能下山。
韩孺子向上天祈祷了许多事情,也询问了许多事情,但是都没有得到回答,火焰里没信息,他也没有突然进入梦境,见到种种奇迹。
天亮前的一段时间里,韩孺子望向东方,他已经远离京城、远离朝廷,稍微自由了一些,可是能做的事情却更少了,脱离宰相与百官,皇帝就只是一支三千人队伍的首领,对天下所能施加的影响微乎其微。
清晨时分,韩孺子向远处的随从招手,只有张有才明白皇帝的意思,拦住众人,对赵若素说:“陛下请你过去。”
赵若素很意外,但还是领命上山。
朝阳初升,韩孺子赞道:“果然是江山如画。”
“是啊。”赵若素不太会说奉承话,随口应道,也向远方望去,除了朝阳艳丽,瞧不出特别之处。
韩孺子转向赵若素,在这里,皇帝影响不了天下,却能影响身边人,而且不用担心消息泄露,起码不会泄露得那么快。
“应当从何说起呢?”
“微臣不明白……”赵若素越发疑惑。
“你一直与中书省保持联系,还是后来改变了主意?”
赵若素脸色骤变,掀开袍子就要下跪。
韩孺子挥手制止,“这里是祭天之所,朕非皇帝,你非臣子,可以畅所欲言,而且你也不用担心,朝廷运转良好,朕无意报复。”
赵若素是个极沉稳之人,这时脸上却是变颜变色,良久方道:“微臣离开中书省时,真心要为陛下效劳,此心迄今未改,只是……只是……陛下的一些做法过头了,微臣希望……”
“希望纠正朕的这些做法,但是又没法直白地说出来,只好借助中书省与整个朝廷的力量,是不是?”
赵若素点点头。
“告诉朕,你心目中的皇帝是什么样子的?”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