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选择退却,而是围成数重,轮番出阵与敌人对射。
可北军还是越来越少,匈奴人并不急于将猎物一口吞下,忽进忽退,引诱北军射箭,除了不允许北军靠近城池,其它方向看管得都不严密。
“这样下去,北军的箭很快就会耗光。”樊撞山茫然地说。
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,这支北军轻装而来,连布阵的车辆都没带,每人的随身箭矢至多二三十支,坚持不了多久。
“陛下,让我出城吧,不杀出一条血路,我绝不活着回来!”樊撞山再次请命。
韩孺子仍然摇头,有一支匈奴人军队一直没有参战,就在城外等着,任何人此时出城都是送死。
“你们都下去吧,任何人不得开门出城。”韩孺子说。
“陛下……”众人同时下跪。
“这支北军为救朕而来,朕理应送他们一程,你们不必,下去整顿将士,准备守城。”
众人惊愕,可皇帝说得很认真,东海王带头,一个接一个地下楼,樊撞山最后一个起身,咬牙道:“陛下,此仇不可不报!”
“朕若不为北军将士报仇,耻为楚帝。”
樊撞山也走了,城门楼上只剩皇帝一个人,亲眼看着救驾的军队一点点消亡。
箭矢将近,北军发起了冲锋,一度突破里许,离晋城更近一些,韩孺子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了,如果他早一点派出樊撞山,或许……
没有或许,那支一直旁观的匈奴人军队终于参战,堵住了北军的前路,箭矢如蝗虫一般漫天飞舞。
就在皇帝的注视之下,一万五千名北军伤亡殆尽,大获全胜的匈奴人纵声狂啸,甚至冲到护城河外向城池乱射。
韩孺子走到楼梯口,向下望去,看到了孟娥等人,他们没有走远,都在楼梯上等着。
“传代国都尉邓粹。”
“是,陛下。”有人应道。
韩孺子看向孟娥,她离得最近,两人相距只有几步。
他又陷入绝境了,这回是他自找的,能不能再次绝境逢生,他一点把握也没有,甚至没有一个清晰的计划。
孟娥想学帝王之术,可他现在真没什么可以传授的。
孟娥抬头仰望皇帝,突然露出一丝微笑,她极少笑,这一次不仅笑了,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,好像她与皇帝之间有着心照不宣的秘密,依靠这个秘密,皇帝将无往不胜。
下面还有许多人看着,韩孺子没笑,只是眨了一下眼睛,转过身,招手示意众人可以上来了。
他对刘介说:“多叫几名仪卫上来,剩下的人在城楼两边排列,带上所有旗帜,举得越高越好。”
“遵旨,陛下。”刘介一句也不多问。
北军前锋将军也来了,擂鼓多时,手臂都酸了,可是仍没有救下城外的同袍,这让他悲愤不已。
“集结城里的全部北军将士,都来守卫南城。”
“遵旨,陛下。”前锋将军也没有多问。
“樊将军,你的人也都来南城。”
樊撞山领旨。
仪卫营的几名将领也在,韩孺子命令他们集结营中旗手以外的将士,在城下待命。
崔腾忍不住惊讶地问:“陛下只守南城,其它方向怎么办?”
“让代国将士把守。”
“他们……能守住吗?”
韩孺子望着城外耀武扬威的匈奴人,没有开口。
东海王说:“陛下要用自己吸引匈奴人集中进攻南城。”
“啊?”崔腾大惊失色。
“匈奴人新胜,必然骄傲,会接受朕的挑战。”韩孺子说,他没有别的办法,城里只有四千余名守军,分散之后数量更少,只有集中在一处,才有可能坚持下去。
午时早已过去,城外的匈奴人正在打扫战场,将楚军的尸体抛向火堆,接下来,他们打算正式攻城。
“代国都尉邓粹拜见陛下。”
韩孺子转身,看向跪在楼梯口的将军,崔腾目光凶光,当着皇帝的面没敢发作。
“你只有不到一千名代国士兵,朕守南城,你能守住其它三面吗?”
邓粹抬头,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孔,二十岁左右,很英俊,却显出几分桀骜不驯,盯着皇帝看了一会,回道:“能。”
“朕命你以待罪之身守城,守得住获赦,守不住,即刻处斩。”
“谢陛下恩典。”邓粹起身退下。
“这个家伙不可信。”崔腾小声道,急得脸都红了。
“只要他肯保卫大楚,就无所谓可信不可信了。”韩孺子不再以他人对皇帝的效忠程度来判断好坏。
“让樊将军擂鼓,告诉匈奴人,朕准备迎战。”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