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可算回来了,”王宇君走过来,站在绍吴身边,“老妈一直盼着你回来呢。”
“那为什么,”绍吴打个哭嗝,忽然有点不好意思,“为什么我给你和我爸打电话,都打不通……”
吴燕神色一黯,低声道:“我们离婚了。”
绍吴:“……为什么?”
“行了行了,”王宇君拽拽绍吴的衣袖,“大人的事小孩少问。”
绍吴:“……”
“妈,”王宇君解开系着的塑料袋,“没买红油的,你这几天不能吃辣椒噻,清汤的也不错,我吃了一碗的。”
“好嘛,乖。”吴燕伸手去够那碗抄手,王宇君又立即挡下她的手,说:“有点烫,我端着就行。”
“幺儿,”吴燕怜爱地摸摸绍吴的头,“你吃饭了没有?”
“没……”
“妈,你先吃,”王宇君说,“待会儿我带他出去吃。”
绍吴迷茫地看着王宇君,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去念了唐蘅说的女德班——虽说多年不见,但王宇君的变化未免太大了,简直是换了个人。当年桀骜不驯地在面馆和男人接吻的他,竟会像现在这样,捧着抄手给老妈吃?
而且他又为什么会回来呢?
绍吴擤了擤鼻涕,只好暂不做声,等在一旁。待老妈吃完抄手,王宇君到病房的卫生间把汤汤水水倒掉,又洗干净饭盒,说:“那我带绍吴去吃点饭啊,妈。”
“你们去吃火锅嘛,”吴燕从桌子上的手提包里拿出钱包,抽出五百块钱,“太冷了,吃点热乎的,哪——妈妈请客。”
绍吴忽地想起上大学时吴燕也是这样塞钱给他,叫他回重庆了去逛街买衣服穿,或者请同学吃饭。想到这些,绍吴的鼻子又有些发酸。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,他自认为从珠海赶回永川的一路上都很冷静,现在见了吴燕,知道是虚惊一场,反而频频想哭。
“妈,不用,”绍吴说,“我有钱的。”
“哦,在外面赚了大钱,都和你妈客气起来了?”
“好好好,吃火锅,”王宇君连忙接下那五百块钱,“妈,你还想吃啥水果不,我们带点回来。”
“买点草莓嘛。”吴燕笑着说。
“要得,”王宇君拍拍绍吴,“走吧。”
绍吴跟着王宇君走出医院,脑袋发懵,声音也还带些哭腔:“哥,我爸妈为什么离婚啊?”
“你自己想想,”王宇君叹了口气,不像刚才那样殷勤了,声音懒洋洋的,“咱们俩同母异父,又都是gay,你爸会怎么想?”
绍吴停下脚步:“我——”他是真没想到这茬。
但王宇君这么一说,他立即就懂了。一个女人,先后和两个男人生下儿子,而这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……绍吴他爸会怎么想?自然认为这是吴燕的问题吧。
王宇君看着绍吴,露出个苦笑:“还好你只是向他俩出柜,没告诉别人……不然就不只是离婚了。”
此时已将近五点,天色有些暗了,一阵风吹过来,冻得绍吴哆嗦了一下。这样的带着潮气的寒风,正是绍吴再熟悉不过的永川冬天的风。他搓了搓冰凉的手,发现自己甚至对这湿冷的风感到万分亲切。
离开一年半,永川通了高铁,行道树上挂了大红灯笼,上面写着“欢度元旦”,绍吴知道,过不了多久,又该换成“欢度春节”了。
这么快又要过年了。
幸好,幸好他回来了。
“先给你买件衣服吧,”王宇君说,“你穿得太少了。”
“嗯……好。”
也许是血缘关系的缘故?即便多年不见,面对王宇君,绍吴也并不觉得尴尬,似乎他们还是像小时候那样,过年时见了面,王宇君带他出去玩,手里攥着一盒摔炮,走到哪摔到哪,噼噼啪啪响。而他胆子小,不敢玩,就小尾巴似的跟在王宇君身后。
两人走进商场,新年第一天,大家都出来逛街看电影,人挤人。绍吴买了件羽绒服凑合穿着,然后王宇君带他到五楼的火锅店。这会儿还不是饭点,但一眼望去,桌子都坐满了,热腾腾的辣椒的味道涌进鼻腔,刺得绍吴皱了皱鼻子,一瞬间感觉很饿——饿得像身体变成只空荡荡的麻袋,饿得像在广东的一年半都没吃过饭。
好在他们只有两个人,还能坐得下。
王宇君把菜单递给绍吴:“你来点。”
“嗯,”其实都不用看菜单,绍吴对服务员说,“炸酥肉,红糖糍粑,冰粉,小麻花,耗儿鱼,麻辣牛肉,毛肚,黄喉——”
“你悠着点,”王宇君提醒他,“这家分量大,我刚才还吃了碗抄手的。”
“哥,你放心,”绍吴小声道,“我吃得完。”
各式菜品被陆续送上来,锅底还没烧开,绍吴先吃酥肉和冰粉,这家的酥肉炸得金黄酥脆,上面撒一撮火红辣椒面。而冰粉是酸酸甜甜的,里面除了葡萄干、山楂碎、白芝麻、花生碎、红糖水,还加了软糯的醪糟。
绍吴一口酥肉一口冰粉,嘴唇又裂开了,但是顾不上。
“慢点吃,不着急啊,”王宇君点了杯酸梅汁,慢悠悠地抿着,“你怎么知道咱妈住院了?”
“我朋友来医院看亲戚,碰到她了,”绍吴的腮帮子鼓鼓的,说话有点含糊,“她是什么时候住院的?”
“快一个礼拜了吧,她本来是痛经痛得受不了,到医院做B超,大夫说她那个肌瘤太大了,得切。”
“有多大?”
“六点几厘米了,这次又查出她有子宫内膜异位症——她和大夫商量了一下,就决定直接把子宫拿掉,还好能做微创。”
“子宫内膜异位症。”这是绍吴第一次听到这种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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