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p; 短短数十年时间,北齐从丧家之犬,变成现在的虎狼之师,打的大玥铁骑节节败退,其中有国师左清秋的运筹帷幄不假,但没有君主姜麟这根倔骨头带头,一个国师有天大本事,又如何施展的开?
但姜氏的气运,好像确实耗尽了,天已经不站在了姜氏这边。
姜麟近些年身体每况愈下,南方战局陷入焦灼,更是耗尽了姜麟的心力,还能撑多久,谁也说不准。
因为年轻时过度操劳,姜麟子女很少,直至快四十岁的时候,才生下了一个嫡子,取名‘姜笃’,意在‘踏踏实实,一心一意,坚持不懈’。
可这个寄托了姜麟全部期望的儿子,却在年幼时便显露出了‘虎父犬子’的一面,有小才却无大能,既无仁君的‘恢宏大度’,也无雄主的‘雄才大略’,甚至连暴君的‘独断专行、心狠手辣’都没有。
连暴君都当不了的人,用什么去震住满朝文武?
姜麟不奢望姜笃和肃王的儿子一样英明神武、浑身是胆,哪怕是和南越的皇子陈炬一样,知道如何用人为自己争取权势,都能把北齐君主的位置坐稳。
但姜笃没这个才能,‘庸碌无为、难成大事’是姜麟给这个儿子唯一的评价,而且连‘爱好’,都和正常男子不一样,似乎是老天爷要断了姜氏的千年香火传承。
如果有任何其他选择,姜麟都不会封这个儿子为太子,但他根本没得选。
踏踏踏——
宫殿的飞檐下,身着云纹锦袍的姜笃,快步走到了御书房外,躬身一礼:
“父皇。”
姜麟没有回头,或者说从姜笃三岁过后,就没正眼看过这个儿子。他只是看着檐外的巍峨城池,声音冷淡:
“从今日起,你便是大齐的半个君主,你在想什么?”
姜笃面相柔雅,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,倒也不惊慌,认真道:
“为人君者,操契以责其民……”
回答还算迅捷,引用了古时经典,意在‘君主要制定规则来管束下面的人,使其各司其职’。
但姜麟想听的,显然不是这个。
姜麟听见这老学究般的回答,心中涌现无名之火,转头怒目道:
“你想的,应该是盼着朕死!朕一日不死,你怎么继承大统?朕一日不死,你拿什么‘操契以责其民’?朕不死,随时都能废了你这太子!”
“父皇……”
姜笃被这话吓得脸色一白,连忙跪下。
姜麟披着白发,犹如垂垂老矣的雄狮,低头看着面前的儿子:
“坐在这个位子上,你可以是残暴弑杀的虎,是贪得无厌的狼,是阴狠狡诈的狐狸,是冷血无情的蛇蝎,但独独不能是人。
‘忠孝廉耻勇’是你讲给人听的,不是让你自己去守的,为君者从来都是孤家寡人,为了你屁股下面的位子,兄弟妻儿都敢对你动刀,你只有你自己,不自私自利,你拿什么坐稳这个位子?”
姜笃低着头,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姜麟怒视片刻后,稍微平复了气息,重新看向外面的宫阁,冷声道:
“你还在和那个商贾之子接触?”
姜笃脸色一僵,连忙道:
“父皇,我……”
“朕不管你怎么想,但为君者,没什么比坐下龙椅还重要,为了这张椅子,没有不能舍弃的东西。
你狠得下心,朕把位子给你;狠不下心,朕也成全你,大不了把藩王的儿子过继一个过来,你真以为成了太子,这个位子便唾手可得?”
“父王,这……”
“滚!”
姜麟根本不想听姜笃说话,因为好话说千遍,都不是亲手做一遍让人信服。他拂袖转身进入御书房,再无言语。
太子姜笃跪在御书房外,低头沉默许久后,慢慢站了起来:
“父皇注意龙体,莫要动怒。儿臣……儿臣知道了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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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扶风岗,便入了云中郡,贴着大青山脉走两百里,便能抵达北齐的国都归燕城。
大青山两侧都是平原,南侧与黄河比邻,算是北齐境内的主干道,城镇逐渐变多,人口密度也大了起来。
许不令架着马车在雪原上行进,并没有走官道,待到天色渐黑,在黄河北岸的一处河湾旁停了下来。
因为遮掩了行踪,一路过来并没有遇上什么意外,不过沿途的体验,和前些日子的二人世界天差地别。
往日和崔小婉一起赶路,都是许不令讲故事,崔小婉偶尔插话问一句,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听着。
陈思凝和祝满枝跟着就不一样了。
满枝社交天赋拉满,和谁都能聊两句,从来不冷场,陈思凝则是百分百接茬,不接心里不舒服。
两个姑娘一左一右走在身侧,叽叽喳喳聊天,从天文地理聊到油盐酱醋,路上见到只鸟都能聊半天,从早上离开扶风岗到现在,一直没停过嘴。
许不令夹在中间,感觉就和身边摆着个放相声的电台似得,还带环绕音那种。
哪怕安营扎寨睡进了帐篷里,两个姑娘躺在一起依旧在聊,大有‘谁先闭嘴谁输’架势,听得小麻雀都开始怀疑人生了,飞到老远的黄河边上站着躲个清净。
崔小婉身体还比较虚弱,受不得风寒,依旧睡在马车里,听着两个小姑娘闲聊,觉得挺有趣,哼哼着小曲,真和听说书似得。
许不令端着热水盆进入车厢,在软榻旁边放下,托着小婉的脚踝取下绣鞋。瞧见小婉的模样,摇头笑道:
“感兴趣怎么不接话?光听着多没意思。”
崔小婉靠在小榻上,任由许不令摆弄着莹白脚丫:
“我看的书多,但没怎么出过门,她们说的东西,挺新鲜的,不知道怎么接。”
许不令把小婉的脚儿放进热水里,含笑安慰:
“以后别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就行了,船上都是一家人,坐在一起打打麻将聊聊天什么的,自然就有话说了。”
“哦。”
崔小婉答应了一声,看着半蹲在面前的许不令,心里暖暖的,稍微泡了片刻后,想起了什么:
“对了,你岳父走了,现在不怕了吧?”
“嗯?”
许不令略显莫名:“我怕什么?”
崔小婉双手撑着软榻,眉眼弯弯笑了下,想了想,抬起了白皙足尖,挑起许不令的下巴:
“怕你岳父看到你使坏呀。”
许不令目光被抬起来了些,正好瞧见崔小婉睡裙的裙摆,顺着抬起的腿儿滑下去了些,借着车厢里的昏黄灯火,些许景色映入眼帘……
白馒头……寸草不生……
“嘶——!”
许不令一个趔趄,差点岔气,本能想偏开目光,但又偏不开,心跳如擂鼓。
崔小婉咬了咬下唇,带着几分打趣的笑容:
“令儿,婶婶好看吗?”
何止好看……
许不令汗都下来了,握着小婉的脚踝,想了想,强压下莫名火焰,移开目光,做出不为所动的模样:
“小婉,你身体还没好利索,别搞这些有的没的考验我定力。还有,女儿家要矜持一些,怎么和宝宝似得……宝宝最开始也不是这样……”
崔小婉从来不知道害羞扭捏是什么,她直勾勾望着许不令:
“婶婶就是喜欢你心里有歪念头,又假正经的模样。母后也这样勾引过你?”
你还知道是勾引?
措辞真标准!
许不令眼睛有点管不住,不时瞄两下,轻笑道:
“也不算勾引,当时宝宝欲拒还迎来着,不小心被我看到了。”
崔小婉展颜一笑,好奇道:“那你当时什么反应?还像这样假正经?”
“……”
许不令有点怕小婉了,物极必反,单纯到极点,反而比大白都野,这怎么顶得住……
许不令迟疑了下,在弓起的脚背上亲了口:
“我当时就这样。”
崔小婉微微缩了下,脸儿少有地红了几分: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……”
许不令眨了眨眼睛,终是装不下去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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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车停在雪地上,昏黄灯火在车窗上映出些许影子,无声而动。
旁边的小帐篷里,陈思凝和祝满枝并排排躺在地铺上,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,依旧在唠嗑。
两条小蛇缩在二人之间,或许是已经习惯了陈思凝的话痨,安安稳稳睡觉半点不受影响。
“满枝,白天的时候,许公子说对公主不感兴趣……我不是说我哈,只是好奇问问。许公子是不是在长安城,被某个公主伤过,才对公主不感兴趣?”
“怎么会呢,许公子逗你罢了。在长安城的时候,其实有好多公主郡主对许公子一见倾心,许公子都不带搭理的,当时许公子可孤傲了……”
“是挺孤傲的,不过许公子好像也不抗拒美人,为什么没看上那些公主?”
“这还用问?湘儿姐是太后,许公子哪里好意思对湘儿姐的孙女下手。再者,嗯……许公子好像喜欢年纪比他大的,听阿芙说,大姐姐会来事儿,拍拍屁股就知道干啥,小丫头什么都不懂,不会伺候人。”
陈思凝微微蹙眉,听得似懂非懂,偏头看了眼:
“那你还没我大,许公子是怎么看上你的?”
祝满枝小眉毛一皱,略显不满地挺了挺胸脯:
“我哪儿没你大?我比大宁都大。”
??
陈思凝低头瞄了眼,第一次不想接茬了,转了个身面向另一侧。
祝满枝嘻嘻笑了下,还想继续逗陈思凝这清纯小丫头,陈思凝却是眉头一皱,抬起手来制止了她的话语。
祝满枝稍显茫然,左右看了看:“怎么了?”
“满枝,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古怪的声音?”
“什么声音?”
“嗯……”
陈思凝仔细倾听,声音却又消失了,她只能开口询问:
“许公子?”
很快,帐篷外面便传来了崔小婉的声音:
“他在给我梳理气血呢,没什么,你们早点睡就好。”
声音不稳,好像有点累的样子。
陈思凝微微点头,从被窝里坐起身来:
“我也会一些,要不我来吧?”
“不用不用,你来不了,早点睡。”
许不令赶忙回应了一句。
陈思凝眨了眨眼睛,还想说什么,心思灵活的满枝便全猜透了,一把将陈思凝拉回来躺下,脸儿微红的道:
“聊你的天,让许公子忙就是了。方才说到哪儿了?”
“哦……你比大宁大。”
“我真比大宁大,用布尺量过……”
……
夜色幽幽,天地寂寂,声音越来越小,车厢里的灯火却彻夜未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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