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奉上了西门氏的承诺。
“大尹,秋收已至,八月纳赋,九月收租,下吏等一定督促斗食尽力去做,都不会耽误!”
这才是让人感到骇然的地方啊:魏成刚经历了一场看似蓄谋已久的反叛、李焉和他的党羽数十人被斩捕、邺城曹掾几乎空了一半。
然而西门氏却能保证,今年的秋收、租赋都能顺利收上来,一定让第五伦完成他身为郡尹的上计KPI,你好我好大家好。
也就是,有无李焉,有无郡大尹,根本无关轻重,魏成的官场依然在西门氏领导下正常运转,毕竟流水的二千石,铁打的西门大官人。
倘若第五伦刚来就摆出不合作的态度,西门氏一个眼色,征赋纳租之事,绝对要问题频出,指不定还能给第五伦折腾出一次民变来,然后在朝中靠卫将军王涉加一把力,好让他快点滚蛋。
更让第五伦难受的是,从这次祭祀西门豹的活动里,他发现西门氏承祖先之遗泽,在魏地声望很高,颇受百姓爱戴,几年一轮换的郡尹,哪有西门氏好记。
而听耿纯和马援这些时日观察可知,西门氏做事和第五伦很像,乐善好施,扶持孤寡,甚至还愿意替官府接纳部分流民……
站在道德评判层面上,西门氏绝对是在第五伦应该在名单里打√的“好豪强”。
可若站在利益层面上,又可以这么理解:“支持我的就是好豪强。”
“反对我的就是坏豪强!”
到了二千石这个位置,掌控一郡后,好坏善恶的界限,开始变得模糊起来。
什么叫对,什么叫错,第五伦以后得好好掂量了。
眼看第五伦颦眉思索,耿纯还以为他仍在忌惮西门氏,遂低声给第五伦提了个主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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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实伯鱼想要西门氏倾力合作,也有一个办法,过去一些二千石初赴任巨鹿时,屡试不爽。”
“什么办法?”
“结姻。”耿纯的笑不怀好意:“你已有正妻,但大可娶一个西门氏庶女为妾嘛,如此一来,你与西门成了亲戚,利益攸关绑在一起,行事便方便多了。”
开什么玩笑,我第五伦是那样的人么!第五伦还真犹豫了一下,不过……
他也知道耿纯是在瞎起哄,二人目光看向马援,别忘了,第五伦可是带老岳父赴任的。
万一将马援气跑了,那再给第五伦一百个西门氏都无法挽回损失。
更何况,第五伦还是有些不服气,他若这么容易就妥协退让,仰豪强鼻息行事,做他们的傀儡木偶,那简直是穿越者之耻啊。
“打不过就加入是没错。”
第五伦暗道:“但我想再斗一斗,最后让识时务者主动加入我,而不是反过来!”
……
第五伦的理想倒是挺不错,但现实确实很骨感。
八月中旬,姗姗来迟的冀州牧和冀州牧监副终于抵达魏成郡,与第五伦完成了交接手续,牧监副和五威司命的官吏,一起押送李焉和严春返回常安。
随着治亭郡卒被“礼”送离开,耿纯带来的百多骑亲随也北返后,第五伦赫然发现,这潮水退却后,裸泳的人,原来是自己啊!
第五伦算是体会到空降郡尹的难处了,尽管他靠着尚书斩马剑,处死李焉铁杆党羽数十人,杀得邺城门口鲜血淋漓,头颅挂到城头制造恐怖来威慑宵小。但豪强表面上敬重他,实际上恐怕也没当回事——这种场面,他们见得还少么?
第五伦不由和马援抱怨道:“丈人行,眼下的情况是,我政令不出邺城啊。”
本想得到马援宽慰或支招,岂料马援直接给他补了一刀:“伯鱼也太看得起自己了。”
马援道:“放眼城中,守备城门的郡兵从军吏到士卒,都是豪右的人,有谁听你号令么?邺城百姓会因为你逮捕为政十年颇为宽和的李焉,而忽然爱戴你么?”
第五伦哑然失笑:“所以,我现在是政令不出郡府?”
“伯鱼太自傲了。”
耿纯也一起来补刀,比划着门外,压低声音道:“郡中属吏分曹治事,为首者功曹掾,掌握官员进退升迁之权,西门氏自任;权重者贼曹掾,可练兵保郡,缉捕盗寇,有武安李氏担当。”
“其余诸曹,但凡是重要位置,皆有来自各县的豪强子弟充当,彼辈同气连枝,互为姻亲,只当郡尹是傀儡,明里敬你是二千石,暗地里只把你当黄口孺子。”
“没错。”
马援伸出小拇指,指点着小小厅堂方寸之地,揭穿了这个残酷的真相:“伯鱼,现在你虽为二千石,可实际上,政令根本出不了这间小屋子!”
……
PS:第三章在18:00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