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确定自己好像没有真正得罪陈正泰之后,崔志正这才松了口气。
他遥望着车窗外那西宁城的巨大轮廓。
心里却生出奇怪的念头。
在此之前,他其实偶尔还会怀疑自己坚持将崔家迁居关外,是否有些过了头。
可现在,他似乎已经有了一个正确答案,自己的孤注一掷,是对的。
在这关外,凭借着那陈正泰的能耐,关外之地,一颗新星将冉冉升腾而起……
崔家只要紧跟其后,势必能分得一杯羹。
…………
西宁又恢复了平静,叛军的事,并没有引发太大的震动。
此时西宁的修建,已大抵完成得差不多了。
尤其是西宁的别宫,在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之后,终于修建完毕。
陈正泰不敢进这别宫里去,除了让一部分否则保养和修葺的人员进入之外,却另外写下奏疏,写下了侯君集谋反以及平叛的经过,当然……这些经过没有说得太细致,因为很多侯君集谋反的证据,更多的是在关内。
反而对于这别宫的修建完成,陈正泰大书特书了一番。
城中已经一部分街坊开始开放,不少商贾也开始移步于城中的市场进行交易。
而摆在世族们面前的,则更多的是如何应付那些溃败的散兵游勇。
这个时代……家族之所以抱紧成一团,防范的就是为了动乱时代的散兵游勇,只有同一血脉的人抱紧成一团,方才能生存。
因而,各大家族部曲已经组织起来,进行巡视。
所有的妇孺,统统都进入了坞堡中居住。
各个庄子都在招降纳叛,对于这些散兵游勇,并没有过多的为难。
只要愿意放下武器,便可得到收留,按着陈家的诏令,可以给人一部分口粮,让他们回关内去和家人团聚,也允许他们在庄子里居住。
转瞬之间,这三万溃兵,便被消化了个干净。
当然,不少牵涉到谋反的将军,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,一旦擒住,立即送来西宁。
西宁城里专门修筑了监狱,这监狱的第一批客人,便算是到了。
陈正泰又连颁布了诏令,鼓励人们进行生产,以及一些鼓励工商的措施。
天策军的损失,大抵也报了上来,阵亡了十一人,伤了五十多个。
伤者自然立即让军医进行料理。而亡者则给与了抚恤,与此同时,在西宁城将建一座忠烈祠,建立石碑,在这石碑中,记录下每一个人的功绩。
西宁这里,大量的世族已经开始涌入城中来。
他们的庄子虽然在城外,可对于许多子弟而言,毕竟他们不事生产,也不愿住在坞堡之中,反而是城里舒适。
因而,购置土地,置办宅邸的家族比比皆是。
有了这么多贵族,又有大量的商贾,这些人手里都有钱财,花费也是巨大,不少的奢侈行当,无论是酒楼还是客栈,亦或者娱乐场所,也都拔地而起了。
高端的消费,是能够促进大量的需求的,而这些需求,必然会催生百业。
在西宁的拍卖行里,高昌放出了百万亩的土地。
而此时,各大世族汇聚一堂,开始拍租。
现在棉花的价格涨得厉害,而且有利可图,何况又有钱庄借贷,棉纺乃是新兴的产业,尤其是在出现了飞梭和蒸汽纺织机之后,这个行当开始引人关注,而棉花的需求,即便是未来一百年后,也不会停止,于是人们报价很是踊跃。
尤其是崔志正。
崔志正除了用低廉的价格租到了不少土地之外,这一次也是竭尽全力的参与拍卖,甚至崔家敢于开出每亩地三百文的租价。
对于崔家的疯狂竞价,自然引起了许多世族的不满。
这崔家……是不给人生路了啊。
未来一亩棉花地,每年的产值大抵是再一贯至三贯之间,这是大家算出来的数目。
三百文,就意味着每年,一亩地都需给陈家上供三百文钱,表面上好像不多,依旧还是有利可图。
可是毕竟现在给世族的,不过是一片片荒芜的土地,需要世族自己发动人力物力去开垦,去购买棉种,去挖沟渠,去建立一个又一个的庄园,去购置大量的牛马,投入部曲进行耕作。
这其中耗费的精力和前期投入的成本可都不少。
原本许多世族早就让账房算过账了,若是能将价格压到一百五十文最为有利。而到了三百文,就可能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了。
只是崔家的势头很猛,疯了似的竞价,连续拍下了二十万亩,这才作罢。
于是其他的世族,不得不开始抬高了心理上的价位。
一个多时辰,一百万亩地,顿时租了个干净。
以至于陈正泰原本想慢慢放出土地,让人竞租,这时才发现,大家的热情都很高啊。
毕竟崔家全力以赴,也让许多人看到了这土地的价值,因为大家认准了一个理儿,清河崔氏,绝不会做亏本买卖的。
不少商贾也是闻风而动。
商贾们最是清楚棉纺的价值了,若是能拿下一块土地,那么就不担心生产的原料供应了。
于是当日,陈家继续推出了百万亩土地。
消息一出,前头竞价的人不禁开骂,早知有这么多地推出,清早的时候大家打生打死做什么?
崔志正却是老神在在,交代了族人,下午的竞租依然还需全力以赴,三百文每亩的价格,能吃下多少便是多少。
这倒是让家中的管事有些急了,于是正午的时候,悄悄寻到了崔志正,低声道:“阿郎,三百文有些贵了,许多人原先的心理价都是一百五十文至两百文之间呢,毕竟现在这是荒地哪,前期还不知要投多少人力物力。”
“你懂个什么?”崔志正冷冷呵斥:“这高昌的棉花,定能高产,我们崔家岂会不知?只要高产,就一定有利可图。拿的地越多,挣的便越多,断然不会亏的。再者说了,有了这些地,便可拿到足够的廉价贷款,横竖是不吃亏的,等于是用陈家的钱种陈家的地,给陈家交租。这样的好事,打着灯笼都找不着。”
管家依旧忧心忡忡地道:“可是阿郎,欠了陈家的钱,欠了他家的租,终究还是要还的啊。”
崔志正却是淡定地道:“有利可图,还怕将来给不起钱?再者说了,欠陈家的租和贷款越多,这是好事,咱们崔家在河西立足,往后要靠陈家的地方多着呢,欠的钱越多,老夫反而越心安,这年月,你欠人钱才能安心睡个好觉。倘若是陈家欠你的钱,那才危险呢!”
管事的显然无法理解。
不过他也不需要理解。
既然阿郎主意已定,便只有点头的份。
随即崔志正吩咐道:“眼下当务之急,是赶紧派一批部曲赶去高昌,还有……得先带一批棉种和耕具以及牛马去。在未来,咱们的部曲可能不足,还得想办法多买一些胡奴。在关内,也想办法招揽一些佃户来,这采摘棉花,灌溉,耕种,处处都要人力……钱的事,不必担心,想办法借贷就是。”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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