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说的又是什么话?
陆德明道:“陛下乃是圣主,他对臣等绝不会说这样的话,更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,殿下,还请三省吾身,检视自己的过失。”
李承乾冷冷地大喝道:“孤错没有错,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。”
这话更是让人心凉了半截,陆德明便哭丧着脸:“殿下啊殿下,想不到你竟已荒唐至此,陛下这才刚刚罹难,殿下便无所顾忌,殿下如何对得起陛下,对得起殿下的列祖列宗哪。”
他这话开口,不少人的眼睛都红了。
贸然令新军入宫,这是大忌讳,可是太子殿下没有一丁点想要改正的意思,真是让人寒心啊。
却在此时,一辆四轮马车,从紫微宫的方向徐徐而来。
只是大家一门心思跟太子怼,并没有在意。
李承乾依旧还是一副全无心肝的样子。
众人继续各种愤怒的指责,似乎李承乾已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。
李承乾只笑嘻嘻的样子,这更伤害了大臣们的自尊心。
治不了李二郎,还治不了你李承乾?
真把他们的话当耳边风了?
就在喧闹的时候。
那辆四轮马车却已至新军队列之前了。
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俩四轮马车。
于是便朝着李承乾道:“太子殿下,这又是什么人?”
李承乾白他一眼:“问孤做什么,孤不是孩子吗?什么都不懂的,什么事都该向你们请教才是。”
“殿下。”有人跺脚,这是火上浇油啊:“殿下此言,实是诛心!”
此时,马车的门徐徐的打开了。
刹那之间。
这不动如山的新军上下,突然一齐发生了吼声:“卑下见过圣驾,参见陛下!”
这声音直破云霄。
余音缭绕。
巨大的声响,令太极殿前的群臣顿时失色。
他们纷纷看向那马车。
却见那马车的玻璃窗上,隐隐约约……好似一个人影端坐着。
看此人的侧影,倒是……倒是……
陆德明顿觉得天旋地转。
这个人……他很熟悉。
李二郎……
不……这不对。
当初,是许多人亲眼看到的,一支羽箭直接贯穿了陛下的前胸的。
这样都不死?
现在群臣其实都已经做好了给李世民治丧的准备了!
现在虽然还没有传出驾崩的讯息,可大家都知道,现在不过是在数着日子罢了。
可此刻……
陈正泰先从四轮马车里出来了。
而后,端坐在马车中的李世民,似乎情况并不太好,哪怕四轮马车较为稳定,可每一次颠簸,依旧让他的伤口很是不适。
不过他一直稳稳端坐着,看着一侧玻璃窗里无数如标枪一般的将士,心里似也随之热血为之翻滚。
而另一侧的玻璃窗,却是太子和下巴要掉下来的群臣,于是李世民拧着眉,怫然不悦的样子。
这两侧玻璃窗所展现的,恰恰是李世民的一生,他一面有慷慨激昂的军旅生涯,也有朝中驾驭群臣时的帝王心术。
此时,李世民低声道:“张力士。”
张千知道李世民坐在马车里,定是难受的,因而显得很担心,听到李世民的叫唤,他连忙佝偻着身在车中,小心翼翼地道:“奴在。”
李世民道:“搀朕起来。”
“这……”张千有些不忍,忧心地道:“陛下这个时候……还是不宜多走动。”
李世民深深的看了张千一眼,道:“朕自己的身体,自己清楚,起来吧……不是说了,朕的伤口已生出了新肉了吗。扶朕下车……”
其实张千也知道,陛下素来打定主意的事是很难更改的,于是张千再不敢多言了,恭顺的搀着李世民。
这起身的时候,李世民感受到了难忍的剧痛,好在……对于连几乎没有麻醉药情况之下,依旧能坚持熬过手术的李世民而言,这疼痛虽难忍,却还是坚持了下来。
李世民在张千的搀扶之下,碎步下了车。
当自己的靴子及地时起,李世民看着眼前明晃晃的甲胄,看着一张张的脸,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陈正泰在旁低声道:“陛下,只在此站着就是了。”
李世民只轻描淡写的眼睛扫了陈正泰一眼,却是朝张千摆了摆手,示意张千不必搀扶,退下。
张千素知李世民的心意,只好安静地躬身退却。
李世民便这样站着,其实此时李世民还是有一些低热的,失去了人的搀扶,人有些眩晕,不知是因为重伤未愈,还是这些日子久在密室的缘故。
接着,李世民一步步……蹒跚而行。
他走的很慢。
可在所有人眼里,他却依旧如当初跨在高头大马时,那般雄姿英发。
无数的目光聚焦在了李世民的身上。
李世民徐徐的,在长长的新军队列前走着,他走了十数步,喘了口气,而后站定,却是凝视着眼前一个新军的士卒,士卒挺身站立,身上的甲胄反射着耀眼的阳光。
李世民的手,搭在了他的肩上:“你叫什么?”
士卒迎上李世民的对视,而后胸膛起伏了一下,随即大吼道:“卑下刘胜。”
“刘胜……”李世民笑了,唇边勾起了真心的弧度,此刻李世民的眼里发光,他道:“汉朝的时候,有个中山王,也叫刘胜,这个名字……咳咳……这个名字好。这个叫刘胜的人,生了一百二十多个儿子,这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啊。”
一百二十多个……
刘胜的脑子如浆糊一样。
于是他想起了邓长史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:大丈夫当如是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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