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疼痛一丁点也没有放在心上,只是昂视佛像,一言不发。
陈正泰看的惊奇,忙是屏住呼吸。
良久,李世民叹了口气,他说话时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,语气却异常的有一股威慑:“佛家所言,朕是不信的,朕今日有天下,正是因为手持屠刀,不知斩杀了多少生灵,方有今日。朕刀上是血,手上也沾满了血,岂是一句放下屠刀,便可了账的事。可这深宫之中,却不知多少人对这木像顶礼膜拜,个个敬若神明一般,便连观音婢,何尝不也如此吗?她每日在这木像之下,为朕祈愿,朕怎有不知呢?朕到今日,依旧还是不相信!倘若说朕是执迷不悟也好,说朕迷了心窍也罢。只是……朕今日……咳咳……今日特来此……却还是希望寻一个木像,作一番祈愿。”
说着,他居然缓缓的站起身来。
只是他站起来时,似是十分吃力,每一个微小的动作,都缓慢无比。
等他艰难站起,双手合起,随即抬头直视这木像,一字一句道:“朕祈愿的是……天下……太……平!”
四字出口,李世民一手搭在了一旁张千的肩上,而后一瘸一拐,转身便走。
那木像依旧还是那般样子,只有案前的香炉袅袅生烟。
木像没有回应李世民。
可李世民的话却已送到了。
天下太平。
陈正泰觉得这一幕颇有几分讽刺。
或许………正是因为李世民不甘于这所谓的太平,才来此祈愿的吧。
陈正泰隐匿在黑暗中,等李世民在张千的搀扶下愈行愈远,这才长松了口气。
回去的路上,他埋着头,在月色之下信步而行,满脑子只那四个字,天下太平!
可他横竖想着,却觉得自己好似没了睡意,这天下太平四字,自李世民口中说出来,却似乎只透着两个字……杀人!
满怀着心事,回了小殿,遂安公主正等着他,含笑道:“是哪个宦官半夜三更去明堂?”
“最大的那个。”陈正泰若有所思的样子。
遂安公主百思不得其解,宦官还有大小之分吗?她还想多问,陈正泰却道:“好啦,不管这些了,我睡觉了,明日还有正经事,你也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,今儿也早些的歇息!”
遂安公主便没有再多说,乖巧地上了床榻!
………………
新军大营,操练虽还在继续,只是许多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里。
关于裁撤新军的旨意,已经下达了,不过邓健和苏定方人等,却还是将人暂时留在营中,依旧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操练。
营中上下,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气氛,在营中操练固然十分辛苦,许多人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熬不住了。
那刘胜也是其中之一,许多次,他都想打退堂鼓,想要回家,想见自己的父母,甚至在想,自己不若寻一个工,一辈子接自己的父亲的班,好好的做一个木匠吧。
可当裁撤的消息传来时,刘胜竟感觉不到一丝的喜悦。
他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里,习惯了每日卯时在哨声中起来,习惯了立即整理了被褥,而后全副武装,也习惯了和营中的弟兄们一道晨跑、晨操。甚至习惯了参军府的人来讲报纸。
可现在……似乎一切都要结束了,从前这些同住同吃同操练的袍泽,自此分别,各奔东西了,一股不舍的感情在大家的心里弥漫开来。
因而这两日操练,几乎没有任何人抱怨了,大家都默默的珍惜着身边流逝的每一个日子。
哨声依旧。
刘胜如往常一般,火速开始穿戴自己的甲胄,套上了靴子,头戴着钢盔,而后取了浑身上下的武器,一柄匕首,一柄跨在腰间的佩刀,还有手中的火枪。
整理了自己的着装,确定自己的护膝和护手也都佩戴上,方才随着其他人一道出现在校场。
四大营已经列队。
苏定方带着薛仁贵、黑齿常之,以及陈正业几人开始审阅各营。
紧接着,邓健取出了一副太子的诏令:“新军听令,立即早食,而后入宫,不得有误!”
入宫……
队伍竟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动静,以至于他们身上的铠甲摩擦的声音哗啦啦的响成了一片。
这令苏定方极不满意,他踏步上前,冷着脸大喝道:“忘了规矩吗?”
于是,五千人便又如标枪一般站定,纹丝不动。
“依令而行!”
“喏!”
除了这一问一答,异常安静!
………………
今日一早,百官们已齐聚在了太极门了。
今日照例的朝会,让不少的文武大臣在此刻充满了期待。
上一次,太子殿下的举动很鲁莽,他直接取消了朝会,负气而去。
这等动辄勃然大怒的性子,非但没有让人感觉到畏惧,反而让人心里摇头,太子殿下……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啊。
这太子显然比陛下要好对付的多了。
甚至已经有人对今日的朝会,有一个极好的预期。
大家都是老狐狸,当然清楚太子生气固然生气,可他想来很快就会意识到,等到陛下驾崩,他这新君登基,定还是要邀买天下的人心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吧。
邀买天下人心,不就是邀买我等的人心吗?
到时,还不是要乖乖就范?
现在就看太子殿下会做出怎样的让步了。
不过这倒不急,他让一步,大家进一步,直到让大家心满意足为止便是。
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惦记着不少二皮沟的产业了。
谁不知道,那可都是下金蛋的金鸡啊。
想一想,都令人莫名的激动!
房玄龄则一直皱着眉,他在人群之中,显得有些格格不入,倒是杜如晦靠近了房玄龄,朝房玄龄苦笑:“房公,真是多事之秋啊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第二章送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