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是陈正泰坐在一旁傻乐,好家伙,果然是无知者无畏,这话连我都不敢说啊。
李世民一愣,道:“天子砍了他们,那谁来协助天子治天下呢?”
周武咧嘴一笑,很耿直地道:“这世上想做官的人,难道还不好找?就不说朝廷啦,就说我这小小的作坊里,我要雇佣人手,只要肯出钱,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呢。”
李世民狐疑道:“可若是世族在军中,影响也甚大呢?”
事实上,这些其实一直都是李世民最为顾虑的。
不过在李世民这里是大难题的事,在周武看来显然就简单多了!
只见周武豪气干云地道:“这还不容易吗?撤换了便是了,何须想的这样麻烦。”
李世民不禁道:“倒是你有气魄。”
周武也不知李世民的话是真心,还是讽刺,小民嘛,反正私下里谈这个,也只是胡说而已。
周武便又笑了笑道:“这不是气魄不气魄的事,而是既然觉得对的事,就应当去做。就说我这作坊,百来号人,我若是处处都小心谨慎,还需看几个管事和账房的眼色,那这买卖就没法做了。可这管事和账房,他们毕竟只是领我工钱的,做好做坏一个样,可我不同啊,我是担着这作坊的干系,生意若是不好,亏了本,我便血本无归了。他们倒无妨,大不了另谋高就得了。我也不晓得皇帝治天下是什么样子,却只认一个死理,那便是,谁担着最大的干系,谁就得一言九鼎。若是事儿,我不能做主,可作坊做不好,却又需我来担这干系,那这作坊肯定成不了。”
李世民听到此处,不禁道:“你这话倒是有理,依我看,你便可以做大理寺卿了。”
“哈哈。”周武乐呵呵的笑了,随即道:“说笑了,我哪里敢,我不过是求个财而已,这可不敢想的。”
李世民呷了口茶,道:“这样说来,你倒是希望能铲除那些赃官恶吏的。”
“做梦都想。”周武倒是很认真的道:“如若不然,我这小民,心里不踏实。虽也知道,就算铲除了,总还会有一批新的上来,可若是对他们听之任之,他们便会有恃无恐,以后只怕变本加厉的。”
李世民放下了茶盏,目光幽幽,随即道:“对,就是有恃无恐,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。”
李世民看向周武道:“就是不晓得,其他人和你是否一般的看法。”
“哪里不是一样的看法?”周武奇怪的看着李世民:“这作坊里头的,都是这般看待的,我是经历过生死的人,性子已圆润了一些,换做下头的匠人,每日都在骂呢!今日骂崔家,明日骂郑家。从前也不骂的,只是近来勉强学会了看报,拿起报纸便要骂。”
李世民万万想不到,一张报纸,竟还有这样的功效。
只是他颇为谨慎,不由道:“真的吗?我不信!”
周武觉得这个郎君很奇怪,跑来这里,不像是做买卖的,倒像是来套自己的话!
不过现在谈到了兴头上,他便有些较真了,立即推开这厢房的窗,朝院子里的几个正在上漆的匠人道:“来来来,王二郎、刘九郎,你们进来。”
两个匠人立即放下手头的活计,匆匆进来。
这是小作坊,所以规矩没这么森严,一些优秀的匠人,似周武还得好好哄着,就指着他们给自己带学徒呢!
所以二人进来,倒也没什么畏惧,这王二郎乐呵呵道:“东家,是要给我们涨工钱吗?”
周武听到此,立即怒骂:“涨个屁,再涨我便上吊啦,我穷的很……我现在吃饭,肉都不敢吃,我……女儿的嫁妆都还不知在哪呢。”
王二郎低声咕哝:“平日见了客商,可不是这样说的,都说自己做的好大买卖,货物畅销,日进金斗……涨工钱的时候便叫穷……”
周武便道:“好啦,别扯这些,你来,这位客商问你事。“
王二郎倒是再不敢放肆了,乖乖朝李世民赔笑道:“不知郎君有什么想问的,我们这木器,可都是一等一的,就说这漆……”
李世民打断他道:“我只问你,倘若这天子与世族起了冲突,谁胜了才好。”
王二郎先是一怔,随即咧嘴笑了:“郎君这倒是有趣,问我做啥,这还需问的吗?这是大唐,谁甘愿受那世族的摆布?你是不晓得那些世族平日多欺人,从前我在乡下的时候,他们的地连成一片,这渠里的水只许灌溉他们家,不许灌溉我们家的。如若不然,怎么受了灾,是我们这些小民们倒霉呢。后来一到了灾年,大家肚子饿着,实在受不了了,他们便来放钱,利息高的吓人,你不肯借贷,他们便低价来买你的地,还不如往年的三成价,你不卖,便得饿死。这还不算,在县里上上下下,无论是官是吏,都是他们的人,但凡是我等有什么委屈,官吏就先拿我们先打一顿再说。不过话又说回来,这皇帝不就是世族的靠山吗?若不是皇帝放纵他们,他们哪里来的底气。”
另一边得刘九郎纠正他道:“这也未必,如若不然,怎么新闻报里说,陛下震怒,在追世族的赃钱呢?”
“那说不定是做给咱们小民看的。”王二郎很认真的辩解道。
刘九郎还想说什么。
李世民在一旁,脸又拉了下来了。
他突然道:“这样说来,世族是不能留了。”
“啥?”王二郎诧异的看着李世民。
李世民却是道:“这里的百姓,都受过欺压吗?”
王二郎不由又奇怪的看着李世民。
连那周武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。
王二郎干笑道:“怎么没有?不欺压,他们那祖祖辈辈这么多土地和家奴,是从哪里来的?真以为勤俭持家,就能有这天大的富贵吗?你勤俭给我看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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