黯淡无光。这个将要归都拜相的李思训,血脉已经疏远,但险胜于名声还算不差。
不过这所谓的不差,也不是说其人才具有多高,而是有眼色。早在皇太后还没有大举清洗李氏宗亲之前,这李思训便干脆的弃官引退、遁世避祸,十几年间几无音讯。若非宗籍仍录其名,只怕都没人记得李家宗室中还有这样一个人物。
而且对于究竟是否将这李思训拜相,朝廷之内声调也还没有统一起来,仍是在议。毕竟其人眼下还在从江南返回神都的途中,倒也还有时间议论。
如此一个朝政班子,也的确是一言难尽。但之所以形成这样的一个局面,原因又深刻的让人不敢多说。
眼下朝野才士,远不是无良才拣用的青黄不接。相反的,有很多贤遗待用,只是没有机会和途径入朝而已。或者说的更透彻一点,那就是其中相当一部分人,虽然有着足够担任宰相的才能和资望,但与雍王或多或少都有些牵连,所以不能入朝为用。
这其中最明显的一个例子,就是魏元忠。魏元忠这个人,提起来真的是令人扼腕。且不说其人屡经沉浮的宦途经历,无论才能、资历还是声望,俱不弱于狄仁杰,甚至有的地方还有超出。
而且眼下魏元忠也并未发配边远,所屈治的任城县正位于都畿道内。如果朝廷有意起复任用,一纸敕书出都,甚至不需旬日,魏元忠即可入都,担当大计。可偏偏朝廷没有这样的举动,让人好奇、让人猜疑而又不敢多提。
且不说有关执政班子的讨论,正当整个朝廷都在忙于各种军政事务的改革调整时,陕西道大行台一纸奏书入都,又让这本就有些焦头烂额的朝情变得更加焦灼起来。
大行台所奏,自然就是川西归属的问题,并略言吐蕃媚求和亲的诡计。
朝廷受到这一奏书,自然不敢怠慢,皇帝李旦即刻便召诸宰相入大内商讨该要如何回复大行台此奏。
大内武成殿中,今日当值政事堂的狄仁杰先一步抵达,而后便是王孝杰与张柬之。于禁中殿内供奉备问的宰相薛稷与皇帝一同登殿。可就连皇帝都已经落座良久,老人瑞王及善才步履蹒跚的登堂而来。
皇帝李旦见一脸老人斑的王及善已是气喘吁吁,忙不迭吩咐免礼就席。
同在殿中的王孝杰,则一脸体贴道:“王相公年高体弱难免,登殿就议尤其不易。之后再有此类事情,应该于殿中加设帷帐专席。”
王孝杰这个大老粗难得有此细腻一面,皇帝李旦闻言后便也笑着点头道:“是朕疏忽了,快来人为王相公加设帷帐以辟尘埃。”
见皇帝听从自己的意见,王孝杰满意的点点头,并又说道:“臣等食禄领事,皇命所召自然无所禁忌。可若王相公居殿,天命何时来问,诚是莫测。设此专帐,可以让陛下能免于直睹。”
听到王孝杰这么说,众人脸色顿时一僵,本以为王孝杰是体贴关照王及善,却原来这家伙是担心王及善议事过程中直接死在殿上,衰败死气冒犯到皇帝陛下。
也幸亏王及善老眼昏花兼气急耳背,还没有从登殿疲累中缓过气来,若真让他听到王孝杰这番话,可能当时就要气得反眼蹬腿。
倒是皇帝李旦,这会儿则感觉尴尬不已,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为王及善加设帷帐。如果不加,命令都已经讲出口了,总不好直接改口。如果加了,似乎真如王孝杰所言,是担心王及善直接死在了殿中。
偏偏王孝杰这家伙心机短浅,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,归都时间不长,大家对其秉性也都有所了解。如果换了另一个人这么说,多半要让人怀疑是暗讽朝廷。但王孝杰这么说,只能说其人是真的担心王及善突然就死在殿中。
“今日陛下于殿中专待诸位相公,所为正是陕西道大行台所奏川西事宜。兹事体大,需谨慎以论。”
最终,还是门下侍郎薛稷开口,为皇帝解决了尴尬。
皇帝李旦闻言后便也连忙点头,再复述了一遍薛稷所言,不再纠结于该不该为王及善加设帷帐。
但皇帝没有新的指令,宫人们还是遵照前言,将这帷帐架了起来,于是众人便不再能见王及善,只听得到帷帐内呼哧呼哧的喘息声,同时望向王孝杰的眼神也变得意味复杂:你怎么就这么心细?本来没有意识到的事情,现在反而盘桓心头不能忽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