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想要事情有个圆满的结果,过程很重要,不能落人话柄。
于是顾青打算设个局。
让亲卫请来了京兆府尹宋根生,半个时辰后,宋根生乘坐马车匆匆来到王府。
进了王府宋根生便在前殿廊下脱了鞋,脚步生风走进殿内,顾青还没来得及起身招呼,宋根生顺手抄过顾青身边的一只杯盏,也不看里面是什么东西,仰脖便往嘴里灌,刚灌入嘴,宋根生突然噗的一声全吐了。
“啥玩意儿?”宋根生气急败坏地道。
顾青气定神闲道:“茶,准确的说,是炒茶,我亲自鼓弄出来的,提神醒脑,冲泡简单,且气韵悠远。”
“又苦又涩,味如黄连,这东西能喝?”宋根生观察着顾青,认真地道:“你没中毒吧?身体还好吗?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?”
顾青叹气道:“我总算明白为何每次见到你就忍不住想揍你,原以为是我变态,现在想想,大约是你天生欠揍,我是正常的。”
宋根生在顾青的王府里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,走到殿外大声吩咐丫鬟给他端水进来,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,道:“召我来有事?有事快说,衙署里好多公务等我处置,没空跟你闲聊。”
顾青也不废话,道:“京兆府大牢里是否有死囚?拎个不顺眼的出来,我要杀个人。”
宋根生道:“就这事儿?”
“就这事,此事绝密,不可对外人言,只能让你亲自过来一趟。”
宋根生毫不思索地道:“不成,这事我办不了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国有国法,大牢里的死囚理应秋后三审过后再问斩,如今刚开春,那些死囚至少能活半年,怎能随便让你杀了。”
顾青叹道:“还是个死脑筋,反正都是要死的人,多活半年也没什么意义,不如帮我一把,至少我会厚报他的家人,死了也算给家人一个善报。”
宋根生摇头:“国法就是国法,我既为京兆府尹,不能带头枉法,否则不配为官。”
“你现在这模样才不配为官,这些年过来,我以为你改了脾气,没想到还是油盐不进,为官不懂变通,迟早又会惹祸。”
宋根生忽然沉默下来,叹道: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但变通也要有底线,这是人命,没到法定的问斩之时,死囚也不该死。”
顾青笑了笑,道:“你派人去死囚大牢问一问,谁若自愿提前死,我给他一百贯安家费,如何?”
宋根生仍在犹豫。
顾青有些不耐烦了:“一个愿杀,一个愿死,你还犹豫什么?”
见顾青坚持,宋根生叹了口气,无奈地道:“一百贯,一文都不能少。敢赖账我天天堵你家的门。”
两人的交情已不需要客套废话,说完了事,宋根生正要走,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道:“最近长安城多了许多不明来历的人,那些人携带刀剑入城,住在西市破落的民宅里,整日三五成聚饮酒,似是游侠之流,武侯坊官向我禀报多次了。你出行时要小心,多带些亲卫,莫大意了。”
顾青不在乎地笑:“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吧?你让武侯坊官好生盯着他们,若他们闹出事来,便全部抓了扔进大牢。这世道够乱了,不需要游侠再来添乱。”
…………
第二天一早,长安城外的护城河边死了一个人。
这个人衣着褴褛,形容枯槁,典型的难民模样,京兆府差役发现他时,人已死了至少五个时辰,显然是昨夜被杀的。
人死了,线索却没断。
京兆府的不良帅侦缉时发现死者的脸上有个鞋印,护城河边土地泥泞,死者死前显然是被凌虐过的,被人踩了脸,沾了泥水的鞋子印在脸上,便落了形状。
致命伤是胸口一刀,凶器没寻到,但那个鞋印无疑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。
不良人将死者脸上的鞋印大小和鞋印用心描绘下来,然后在难民营里打听此人的姓名来历,花了半天时间却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。
城外难民有十万之数,十万人里大多互相不认识,想找出死者的来历很难。
下午时分,京兆府的不良帅回衙署向宋根生禀报此案,宋根生沉思许久,好意提醒不良帅,既然难民营里没找到线索,不如在长安城西市找找,或者问问长安的武侯坊官,看他们能否提供什么消息。
第二天,不良帅走访了西市,询问了许多武侯坊官,终于从延兴门的守将那里打听到,前日夜晚,永王府的一名管事欲出城,当时城门已关,管事搬出了永王府的旗号,还拿出了永王殿下的身份腰牌,守门将士不得不为他开门。
对比死者的大致死亡时间,以及永王府管事出城的时间,恰好吻合。
不良帅将怀疑重点放在那名管事身上,当即登门求见,却被永王府的禁卫拦在门外,不良帅数次请求见管事,王府仍然拒绝。
不得已之下,不良帅回京兆府求援,宋根生大义凛然地拿出了自己的名帖,带着不良帅和衙署差役亲自登门。
宋根生亲自上门,永王府的人无法阻拦了,不但不阻拦,永王李璘还亲自迎出中院。
小小京兆府尹,李璘自然不会放在眼里,然而要命的人,这位京兆府尹的来历和背景在长安城的权贵中早已人尽皆知。
这位宋府尹可是顾郡王的铁杆兄弟,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,如今顾青权势滔天,他的铁杆兄弟虽然只是京兆府尹,却也一手掌握了京畿六十余县的刑名户籍治安等各种权力。
皇权势微之下,永王也不敢得罪宋根生。
宋根生很客气地与永王见礼,然后开门见山要求提审王府那名管事,永王满头雾水,不知发生了何事,从宋根生的语气来看,府里的那名管事应该犯了事。
区区管事犯法,永王几乎不用思考便果断决定放弃他。
跟顾青和宋根生结仇,还是舍弃一个无关紧要的管事,这还用选吗?
“拿走拿走别客气。”永王大方得一塌糊涂。
王府下人去叫那名管事,一炷香时辰后,下人惊惶来报,那名管事不见了,问过院里的下人,管事已有两天没回府了。
永王呆怔,宋根生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了,盯着永王的脸,眼神里充满了狐疑。
永王看懂了宋根生的眼神,他分明是怀疑自己藏匿了那名管事,非暴力不合作地抗法,阻碍京兆府办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