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亲快出来看!是非曲直自在人心!念你好的百姓,可比那些别有用心的刁民多多了!”
徐阶也早听到舱外的动静了,赶紧整整衣衫,戴好乌纱大帽,在长随的搀扶下缓缓来到舱外。
看到百姓顶礼膜拜、泪流满面的不舍之情,徐阁老登时红了眼眶,低声哽咽道:
“看来老夫,还不算太失败啊。”
“父亲怎么会这么想呢?”徐璠上前接过父亲,扶着他朝船边走去。“您可是功在社稷,泽被苍生的两朝首辅啊!”
“嘿,险些都忘了……”徐阶用袖子擦擦湿润的眼角,刚要朝着岸上的百姓自谦两句。
却听正前方一艘官船上,有人先中气不足的高喊起来。
“父老乡亲快快起身,赵某承受不起啊!”
“呃……”徐阁老登时呆若木鸡,难道老百姓来送的不是自己?
他还真没猜错,只听岸上的百姓嚷嚷道:
“赵大人怎么承受不起?要不是你,我们这些流民早就冻死饿死了!”
“是啊,咱们能活下来,全蒙赵大人所赐啊……”
徐阁老只觉全身的血液层层往头上涌。一张白皙的面庞,登时就臊得通红。
“赵大人为我们怒斥狗官,还吃了皇帝的廷杖!不来给你磕个头,我们还叫人吗?”
听到这一句,徐阶眼前一黑,险些晕厥过去。
“父亲!”徐璠顾不上发作,赶紧先扶住老爹。
“蠢货走开!”羞愤欲死的徐阶却一把推开儿子的手,跌跌撞撞躲回舱中。
徐璠比徐阁老心里更难受。那些流民一口一个‘狗官’,骂的可是他呀。
但理性告诉他,众怒不可犯。
徐璠只好强压下满腔的怒火,双目赤红的瞪着前面那条船上,赵守正那略显佝偻的背影,咬牙切齿道:
“姓赵的,咱们走着瞧!”
然后他冷冷瞥一眼受惊小鹿似的徐元春。“孽障,都是你惹的祸,给我进来!”
徐元春恐惧的看一眼身后的河水,心说,不如跳下去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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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来也巧,赵家父子也是五月初四这天启程离京的。
赵守正品级不够,又是被贬出京,自然没资格从城里的官船码头出发,只能在东便门外的大通桥码头上船。
他们一行两百来号人,连人带行李整整需要五条船。
赵昊父子从刚开城门就上了船,直到日上三竿还没装完船呢。
父子俩这几天都累坏了,反正都不用他们操心,便一头扎进船舱里补觉去了。
直到外头来送行的流民越聚越多,大有不见到赵守正就不放他们开船的架势,赵士祯才不得不把两人喊起来。
赵守正扶着腰,缓缓走出舱来,被这万民相送的场面吓了一跳。
他赶紧想要大声请大伙儿起身,可喊出来的声音却虚得很。
老百姓看到赵状元那苍白的脸色,虚浮的身形,不由心如刀绞。
赵大人真是伤太重了!
不少人当场呜呜的哭起来,赵守正赶忙出生安慰,和灾民们好一个话别。
赵昊揉着惺忪的睡眼,也被这一幕惊呆了。
这可不是他安排的。
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,赵公子完全忘记,还应该有这样一场临别大戏才圆满。
原来老百姓真的不会忘了,曾经庇护过他们的人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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