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; 一边说,一边把父亲按坐在了椅子上。
苏园使劲挣扎:“我不住这里,我要走,我宁愿流落街头!”
苏泉皱眉,语气不悦:“爹,你别糊涂啊!阿达十五岁了,已经是童生了,明年就要下场参加乡试了!今天这样的情形,你若是走出这个门,去野地里住,是不是想要毁掉阿达的前程?!”
苏达聪明伶俐,忠厚勤快,又很有读书的天赋。虽然十岁才启蒙,然而十三岁那一年,就考过了童生。原本,是打算明年春天考上秀才之后,也跟石头几个一块来府城的青山书院上学的。
对这个侄儿,苏泉是真心的喜欢。
家里有一个很有前途的侄儿,人品又很好,日后有出息了,不也可以提携一下家里的兄弟姐妹?
所以,苏泉是打心眼里,为苏达着想的。
如今,见苏园还想闹腾,不禁黑了脸。
苏园,其实也是很喜欢这个孙子的,对这个孙子,寄予了莫大的希望。
听苏泉这么一说,他的心里不禁一惊,怒骂声戛然而止。
是啊,他似乎是糊涂了。
苏泉又继续补刀:“再说了,以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的人品,你以为,等你们老了的时候,不能动的时候,他们是可以依靠的么?怕只怕,爹娘口渴了,想要喝一杯水,都没有人会心甘情意的倒给你们!”
苏园的脸色大变,一片煞白,脚底板窜起一串串的寒意。
仔细一想,老三说的话,好像很有道理啊!
如今,他和妻子还能干的动农活,还能挣钱,老大老二还有他们的婆娘,就时常给脸色看。几个孙子孙女,对爷爷奶奶,其实也不是很敬重。甚至,还背地里里骂他们老不死的,都被他听过好几次了。
过去,他这么就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呢?
他不该回避这个问题,不该装着不知道啊!
苏园全身一软,瘫坐在了椅子上。
苏康打来一大桶的热水,拿来一个大澡盆,将一条崭新的毛巾搭在了澡盆上:“爷爷,你简单的擦洗一下,我去搬一张榻出来,你好好歇一歇吧!”
苏园坐在椅子上,一动不动,眼神有点恍惚。
苏泉也连忙劝说:“爹,娘,洗漱一下,抽空好好歇一歇。说不定什么时候,就会来更加强烈的地动。到时候,这座宅子都未必可以保得住,或许大家都要住野地了去了!”
苏康:“就是啊,指不定府城里的人,全都得跑出来。那好一点的野地,说不定都人山人海,到时候别说躺下了,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!”
苏园浑身都在颤抖,后悔莫及。
今天,他或许确实大错特错了!
设想一下,如果地动来得更加猛烈一点,老家再也回不去了,这里也没法安居,他又把老五一家彻底给得罪狠了的话,难道还可以指望老大老二家给他养老么?
不,一定是指望不上的!
如果没有天灾,一家人依然还在风县过着安稳的日子,他和妻子在离开人世之前,又都一直可以生活自理,老大老二应该还不会对他和妻子太过分,起码也给一口饭吃。
大难临头,老大和老二,当会各自飞。
而老三一家,都是再老实不过的,却也没有什么本事。只会埋头种田,连鸡鸭都养不好。夫妻俩去城里卖柴火,别人能卖十文钱一担,这二人最多只能卖八文钱。说来说去,老三一家,也不是可以依靠的。
算来算去,其实可以依靠的,也就是老五一家了!
老五一家,是不可以得罪的!
苏园的心里,不禁一阵灰败。
罢了,儿孙自有儿孙福,孩子们的事情,日后他就不再插手了!
转眼,三天过去。
府城一带的灾情,不是特别严重。
五个弟弟,都安然回到了城里,跟云岚家呆在一起。云岚找了一些竹子和木板,在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十二三平方米的棚子,以抵挡那有点缠绵的秋雨。
这一天,警报解除,云岚出高价请了五十个青壮年,用来一天的时间,就把自家的宅子给清理了出来。用利用废墟里的青砖,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,就快速的修建好了两间青砖茅草顶的卧室,搭建了一间厨房,一间茅房,一间沐浴间。
如此,一家人,好歹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。
如今,买不到瓦片,但是去野外,去山里,还是可以很容易割到适合盖房顶的茅草。云岚让苏湖在苏家村放出话去,只用了一天的时间,就收购到了足够多优质的茅草。
有茅草屋住,一家子还安好,云岚已经很满足了。
毕竟,如今府城的人,也有超过六成的人,无家可归,流露街头或者荒野。家破人亡的人家,比比皆是,很是凄惨。
第六天,苏达带着云飞和云远,去苏家村探望亲人。第二天回来的时候,带回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。
云家坳来的人,有七人不幸遇难。
其中有一人,正是她一直在资助的叔公,那个七十多岁的慈祥和气的老人家。他的孙子小坡,还有小山,一下就成了没人管的孤儿了。
云岚收养了孤儿小山,那个六岁的孩子,爷爷奶奶爹娘都去世了。有一个二叔,却对他不理不问,好像陌生人一样。有的时候,恶毒二婶见了他,心情不好的时候,还会无缘无故的打他一顿。
这一年以来,小山很多时候,是住在小坡家里的。吃的穿的,大部分,都是云岚提供的。
小坡五岁,也只有一个爷爷,就是那个七十多岁的老人。爷爷在这一次地动之中,不幸遇难了!
小坡和小山,真正的孤苦无依了。
以前,在云家坳的时候,村里人过得还算不错,还会伸把手看顾一下。如今,大难来临,背井离乡的,自家的孩子老人都看顾不过来,谁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家的孩子?
两个孩子,流落荒野,吃草根野菜维持生命。
每天,都会被排挤欺负,经常伤痕累累。
云岚听说了,立刻坐上驴车,赶到了苏家村。
远远的,看着那两个衣衫褴褛、面黄肌瘦的孩子,她不禁泪眼朦胧。
“小山,小坡,来姑姑这里!”她向孩子们招手,努力笑得灿烂一点,看上去温柔又美丽。
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,小山和小坡,依然记得这个场景。就好像那黑压压的天空,忽然有一道灿烂的阳光,破云而出,照亮了整个大地,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光彩夺目。
她那灿烂和气的笑容,比骄阳还要温暖人心。
从未有过的信心和勇气,还有对未来的憧憬,就在这个瞬间,忽然齐齐的涌上心头。
这种莫名的、陌生的情绪,涤荡在心头,竟然让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子,只觉得惬意至极。仿佛人生最大的快乐,也莫过于此。
云岚把两个孩子,带回了府城。
地动危机已经过去好多天了,府城里的废墟,也清理得七七八八。大街上,有军营里的人在维持次序,驱赶捉拿趁乱作恶的人,总算没有让府城的百姓雪上加霜。
云岚早已得到了确切的消息,整个风县,大半都被淹没了,造成了几十个堰塞湖。云家坳所在的那个镇子,荡然无存,再也找不到踪影。
整个风县,超过两成的人,大约有七千人,不幸遇难。这些人,有的是顽固的老人,一心想要死守故土,不肯离去;有的,是那些好吃懒做之人,害怕逃难的路上吃苦受罪,心存侥幸,想要豪赌一把;还有的,是那些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人,没有办法,只要留在家里等死。
地动之前,风县的人口一共约有三万五千人。
也就是说,活着逃出了风县地震中心的人,将近三万人。不得不说,云岚其实是大功臣,若是没有她的提醒,没有她带动罗家及时逃难,风县的百姓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会及时逃走。那么,损失将会更加的严重,就连县令也甭想逃出来。
县令大人,在紧急动员全县的百姓逃命之后,又派出了十几个小分队,分散到各个镇子进城的路口,维持次序,催促众人加快速度,指点大家往府城方向跑。
县令虽然把家眷和财产,都早早送走了。不过,他自己却也坚持了许久,等逃难大军走了个五六成的时候,他这才骑上快马,带上一班衙役下属,美其名曰护送百姓,其实是逃命去了。
不过,谁也没话可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