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淳朗声大笑,“朱允炆,你知道吗?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知足,变法打破了所有旧的框架,人们一时适应不来,有所抱怨,朝廷不免背上骂名。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。这叫民意而非民心!”
朱允炆沉吟,“有区别吗?”
“民意就是想法,一个人的想法可以很多,比如想吃饱,想穿暖,想有个媳妇,想传宗接代,想高官厚禄,也想着安逸闲适,事少钱多!这些想法彼此是矛盾的,如果达不到要求,就会有人骂,有人追忆曾经,把过去想得十分美好。对了,三代之治的神话就是这么来的。”
“但是到了民心这里就不一样了,所谓民心,是一个人真正想要的东西,是在一大堆想法当中,选出最紧要,最现实,最根本的诉求。民间有怨言不假,可若是让他们放弃土地,放弃子女入学的机会,从每天吃饱,退回只吃半饱,变得像是行尸走肉一样,什么都不想,什么都不敢想!他们会拼命的!”
柳淳笑呵呵说道,自信十足。
朱允炆脸色转青,手指不停颤抖,额头也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。他突然笑了,“师父口才了得,弟子哪里是对手,弟子已经落入法网,就不谈那些大事了,弟子还想请教,师父是如何抓到弟子行踪的?”
朱允炆困惑纠结道:“弟子反复思量,也找不到有任何破绽。”
柳淳微微一笑,“只能说你找这个地方,太不好了,你不该住在这个院子的隔壁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前些时候,徐增寿来取过一次东西,对吧?”
朱允炆点头,“是有这事情,那不是成吉思汗的宝藏吗?”
“哈哈哈!”柳淳笑得更开心了,“原来连你也信了,看起来我没有白费功夫!”
朱允炆吓得不轻,比刚刚颤抖的还要剧烈,他咬着后槽牙,惊恐到了极点。
“你,你说宝藏是假的?”
“嗯!”
柳淳点头,“我哪里知道什么宝藏,更不知道陵寝所在,脱古思帖木儿临死无非是让我妥善安葬他罢了。”
“什么?”朱允炆惶恐到了极点,他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,既然这些都是假的,那,那现在做的是什么啊?
“当然是引诱鞑靼上钩了,说起来还要多谢你,往外面传递消息,你也出力了吧?”
轰!
朱允炆魂飞魄散,浑身瘫软,愣是从座位上滑了下去。
他突然咧嘴大笑,“假的,都是假的!师父,你真行啊!”
正因为宝藏是假的,柳淳害怕有漏洞,所以才对这个宅子周边监控起来,以防意外,结果就是这么个小小的动作,愣是捞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大鱼。
至于朱允炆,他琢磨着既然有宝藏,柳淳的所有心思都应在宝藏上面,他留在这里,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,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根本没人会来找。
殊不知,前提错了,接下来就错得离谱了。
朱允炆好恨啊!
假如不自作聪明,立刻逃遁,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,也就不会成为阶下之囚,也就……晚了,说什么都晚了。
朱允炆愣了半晌,突然笑了起来,越笑越开心,连眼泪都出来了。
“太好了,真是太好了!”
他挣扎着昂起头,盯着柳淳,声音颤抖道:“这,这是师父设的一个局,那,那阿鲁台是不是会完蛋?”
柳淳颔首,“不出意外,他已经落到了天罗地网之中。”
“那,那些给阿鲁台送信的人,会不会死?”
柳淳点了点头,“我回来就是查这些人,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!”
朱允炆咽了口吐沫,激动的脸色通红,伸长脖子道:“那。那弟子想帮师父,行吗?”
柳淳哑然,“你帮我也没法赎罪的。”
“不!”
朱允炆断然摇头,“我不要赎罪,我早就是个死人了,当初我就应该跟三大殿化为灰烬,是吴华那个贼,为了延续锦衣卫的香火,才弄个人代替了我。如今我已经多活了三年,再无遗憾。如果能带着一大堆人上黄泉路,我也不寂寞啊!啊!哈哈哈哈……”
朱允炆咧嘴狂笑,仿佛压抑了几十年的情绪,都从心里迸发出来,笑得那叫一个猖獗,狂放。
柳淳甚至有种把他做成表情包的冲动。
“我可提醒你,别想诬陷攀扯。”
朱允炆五官狰狞,呲着牙,乐颠颠道:“放心吧师父,什么口外走私的商人,北平的豪强,甚至是隐藏的锦衣卫,他们都跑不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