冠子,在地上形成了一团一团的阴晾的地方。两边的树下,都有一条浅浅的沟渠,内里清水淙淙流动。
越往里走,人气儿也便越来越浓了。
干净!这是向真的第一感觉。
街道之上纵然不能有一尘不染来形容,但却也是极为整洁,不时便能看到一些穿着绿色号衣人的提着撮箕,拿着扫帚在街道之上徘徊。广州城自然也是繁华的,比起武邑来也并不差,但给向真的感觉就是广州城中杂乱无章,而这里,却是井然有序,处处都能隐隐地透露出来一种无形的规矩。
“这些人是清洁工!”高象升笑道:“都是一些不能劳作的老人或者是伤残不能从事体力活动的退役军人,这些人负责整个城市的清洁卫生,每个月所得,足以养活自己。像伤残军人,还另外有伤残补贴,别看他们看着这些贱活,但日子,过得其实是很滋润的。都虞候,别小看这些事情,正是这点点滴滴的不起眼儿的小事,使得李相的名声如日中天,在我们这里,你可以骂官府,可以骂皇帝,但你要是说一句李相的不是,保管你马上便会挨一顿揍。打你的,便都是那些市井小民。打完了你,你还没处儿说理去。”
“如此邀买人心,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。”向真叹道。
“但不能否认,这都是惠民之举,都是治世之象啊!”高象升道:“所以都虞候,我们任重而道远。如果李相自己不犯根本性的错识,我们扳倒他的机会,压根儿就不存在。所以不管是薛尚书还是韩尚书又或者是我,制定的策略,都是制衡而不是扳倒。说句实话,没有了李相,朝廷只怕立马就会垮掉。李相手下的那些人,真是有胆子马上拥立李相之子更进一步的,正是因为李相如今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,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。”
“如此下去,只怕一切最后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为现实。”向真并不认同。
“我们仔细研究过李相这个人,他似乎对于那个位子并不是特别的感兴趣,他感兴趣的在于他亲手构画的这个世界能否按照他的意愿向前走,如果是按着他的意愿,对于能不能坐上那个位子,他毫无兴趣,当然,如果有朝一日变了模样,需要他更进一步才能完成他的梦想的话,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。”高象升沉吟了片刻:“这是薛平薛尚书对李相的判词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?”向真反问道,“岂不是毫无意义?”
“当然有意义。”高象升道:“如果外部的实力足够强,强到让李相感到,只要他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,便会让他一手打造的这个世界被颠覆,被毁坏,重新陷入到战火,伤痛,饥饿之中的话,他就会熄灭这个想法。因为他看重这个国度比他个人的荣辱更要重要。”
向真有些诧异于高象升的说法。
对李泽的这个评价,可谓是极高极高,几乎到了高不可攀的地步了。在向真看来,或许只有圣人,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。
李泽当真如此?
“所以都虞候,我们虽然竭力培植自己的势力,在朝廷内努力营造与李相对立的力量,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反对李相,想把他拉下马来。这一点,接下来不管是薛尚书还是韩尚书都会对你更详细地说明的。我们与李相,是和而不同。在一统天下的进程之中,我们可以成为李相的马前卒,在治理天下直达太平盛世的过程之中,我们愿意为李相效犬马之劳,只要李相不篡位,我们就是他最有力的帮手,如果他想图谋不轨,我们就会变成他最强大的阻力。这一点,你跟向帅一定要讲清楚。我们也希望向帅能够加入到我们这个集团中来。”
“这番话,在岭南的时候,你怎么不亲自跟我父亲提起?”
“如果不让都虞候领略一番这边的风景,我说得又有什么说服力呢?”高象升摊了摊手。“只有你亲眼看了,亲身体会了,才会更有感触,而由你去说,比我说,就要好得多了。”
向真沉默了下来。高象升的话,与向氏集团对于整个形式的判断,可是有着不小的出入的。
“我会好好领略的。”思忖半晌,向真点了点头:“高将军,在你看来,朱温他们绝对不是你们的对手吗?”
高象升微笑道:“都虞候,我们这些人拼命地拉拢你们,并不是因为我们打不过朱温,也不是因为打不过你们。即便是你们与朱温联合起来,我们照样不惧,我们这样做,在李相看来,可以尽快地一统天下,然后与民休息,而在我们看来,则可以有一支与李相抗衡的力量,阻止他反唐自立。当年高骈高大帅离世的时候,说李相是乱世之枭雄,治世之能臣。我们啊,努力地想让他成为治世之能臣。”